“她眼下和我一般大,尚未进宫,这也是我来找尹公的原因之一。万不可让她进宫,她进宫,咱们都得死,包括二皇子。”
没进宫,和云姝一般大,尹千跃自然就想到冷玄月。萏菡和小福子都曾跟他提及过这两丫头之间透着古怪,难道世间还真有人死后重生这种古怪事儿?尹千跃觉得这事太匪夷所思,但云姝说得有板有眼由不得他不多想。当年容妃携二皇子去尚书府赴宴失踪一事,朝中老臣大多知晓。可知道详情,知道有公公唆使二皇子央求堂姐,知道有蒙面人挟持二皇子的,除去他与萏菡及皇后之外,这些年便只有坠崖不知是生是死的二皇子和那侍卫知道了。至于那间寺庙,上至方丈,下至扫地僧,一应人等当晚便全部葬身火海,无一人幸存。可他心中还有诸多疑问,更无法确信那坠崖侍卫是否真被二皇子所杀?毕竟这是云姝的片面之言,若云姝是那侍卫派来的,又或者那侍卫向二皇子透露了他是当年的幕后主使者……他后背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二皇子在哪?没见着二皇子,你说什么本公都不能信,也不敢信。”
“实不相瞒,二皇子如今正赶往京城,只怕有人不容他,还请公公施以援手。”
“谁不容他?冷玄月?!换句话说是冷定宕不容二皇子?”
“冷将军对大离朝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冷玄月并非将军之女,真正的将军之女被调了包。还有,那冷玄月,与我一样,亦是重生之人。”
云姝接着又道:“冷玄月背后有股庞大的势力,尹公您想想,将军府接连死去的人以及坊间流言,他们无非就是想借助尹公之力除去冷将军。”
尹千跃冷冷一笑,“你重生,她也重生,还是个冒牌千金。哼,有趣,越来越玄乎。”
“前世我随冷玄月进宫,对她忠心不二,结果却死于她手。今生我来求助尹公,一为复仇,二为保全二皇子。前世二皇子回宫后尹公待二皇子极为亲厚,只有尹公能护得二皇子周全,也只有尹公能对抗冷玄月背后的势力。我今置生死于度外冒险前来求助,不想尹公如此多疑,既不信我,多说无益。告辞!”
尹千跃没拦她,云姝走后,他略沉吟会,起身去了后院。“你们来的路上有没有撞见过什么奇特的人或事?”
尹千跃把昨夜京城来的几个太监叫了起来。几个太监摇摇头,其中一人忽道:“有,昨日我们下了官道,对面撞上两个少年郎,擦肩而过后他们勒住了马,听马嘶声当是两匹良驹。因好奇,奴才当时回头瞅了一眼,他俩正往我们这头看。奴才还只当是乡野之地的少年没见过世面,被奴才等气势给震住才停下打量几眼。”
尹千跃来回踱了几步,尔后扭头看向他们,“这样,你们即刻快马加鞭赶回京里。沿途留点心,凡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往京里赶的,你们暗中跟着。若有人加害,务必出手相救,不得有闪失。”
几人领命,自去了。尹千跃后半夜一直没睡,人死后带着前世记忆重生,这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无法说服自己接受重生之说,但又莫名老想着承启三十三年皇位交替一事。眼下是承启十七年,如果承启帝在位真的只有三十三年,那么未来十六年里,后宫添新人,新人添皇子,不是不可能。太子不容他,他大可以在以后的皇子中挑个人选,不一定非得选二皇子去冒那个风险。他是当年除去二皇子的主谋,这事除去他和皇后便是连萏菡都不知道。可世事无常,谁能保证皇后不出卖他?太子可不就一直疑心他?尹千跃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派人暗中保护二皇子,仅仅出于云姝对他的信任么?当年容妃娘娘又何曾不信任他,可是……他长叹一声,负手仰望着夜空,他似乎看到漫天飘起雪花,看到了跪在冰碴上瑟瑟发抖的自己。那一年,承启帝尚未继承大统,还只是东宫太子。容妃娘娘也不过是太子宫里的一名宫人,因姿色出众,被彼时还是太子的承启帝看中收为侍妾。而他那会还只是太子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因早起没将角落里的冰碴铲干净,被管事的大太监罚跪在冰碴上。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冻死的时候,还是太子侍妾的容妃路过救了他,后来太子继位,封已有身孕的容妃为常在,容常在将他要去了自己宫里,他也一路做到了容妃宫里的掌事大太监。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爬得越高欲念越重。这些年尹千跃一直刻意压抑自己不去想当年的事。人生在世,总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有妹子要顾,他好不易在宫里混出点人样,有机会能爬得更高,能让妹子过得更好,他不得不狠下心拿容妃母子做了垫脚石。如果人死后真能重生回到年少时,他还会置容妃母子于不顾么?尹千跃缓缓阖上眼,答案是肯定的,他依然会!没人生来心便是硬的,可容妃母子不死,他唯一的妹子就会死。按理说,为绝后患,也为防万一,他应该命人沿途追杀二皇子。他要护二皇子,必得跟皇后反目;要对得起皇后,又势必要对不起二皇子及故去的容妃。又是一声长叹。这人活久了,心竟变得柔软了不成?尹千跃一夜未睡,萏菡这一夜反倒睡得极踏实,她想通透了,她原本早该死,她的父母亲人早做了刀下鬼,独她多活这么些年她该知足,还有什么可怕可放不下的?她已经担惊受怕了十来年,往后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她想开了,她要开开心心地活好剩下的每一天。然而,当秋月给云姝捎来口信,她前往园子见到云姝,云姝告知她,二皇子还活着,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时,她一下如遭雷击。“你,你说什么?”
她身子晃了几晃方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