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灿和张主任听到这个家属终于想通了，让他老婆接受了放疗，同样感到非常高兴。 许多百姓对放疗这两个字畏之如虎，一听到它就像听到了催命符。 殊不知，放疗到目前为止，仍然是对付癌症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要说副作用最强的还是化疗，借助化学药物杀死癌症细胞的同时，也会损伤正常细胞。典型的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这位患者接受了放疗后，从一天排尿高达上百次，减少到了三十多次。饮水量也从17000ml减少到了7000ml左右。”
管床医生在旁边向张主任汇报患者的情况。 看来周灿的诊断是正确的，这位女患者的真正病因就是脑丘-垂体病变。 仅放疗一次就有了极为显著的效果，这非常不错。 相信再坚持放疗几次，满一个疗程后，应该能达到满意的疗效。 张主任听了管床医生的汇报后，满意点头。 她亲自查看了患者最近的护理记录，包括体征、解小便的次数与时间间隔等等。周灿站在旁边暗自学习她的认真细致。 查房绝不是走个流程，而应该像张主任这样落在实处。 “我看她的各方面情况都有明显好转，继续坚持两方面的治疗，一是控制血糖，二是放疗。”
张主任给出了指导意见。 他们继续查其它床位。 查到那个吃活鱼的小男孩时，周灿充满了期待。 已经对这个男孩给予禁食水、补液、胃肠减压等处理。 “周医生、张主任！”
家属见到周灿与张主任两人，立刻热情的打招呼。 此刻，只有男孩的父亲陪护在病床前。 昨天看他们拖家带口的到医院求诊，很可能在省城购置了房产。或者有亲戚在省城，可供他们借住。 “孩子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有所好转。呕吐与腹泻症状都有明显减轻。”
孩子的父亲看到治疗有了一定效果，感到挺满意。 普通人不懂医学专业知识，对他们来说，只要看到病症有所减轻，就认为治愈有了希望。殊不知，这只是医生采取一些试验方法，并不能长期实施。 就好比汽车没油了，开启副油箱的油仍然可以行驶，但是不把主油箱没油的问题解决，这个问题始终存在。 疾病想要治愈，就必须找到真正的病因。 事实上，现在许多医院的治疗方案开始偏模糊化。有时候实在查不出病因，那就索性不去较那个真。而是对症治疗，控制患者的病情发展，改善患者的症状。让患者长期带病生存。 这种懒人式诊疗思维，目前差不多已经成了医学界在临床实践中的主流。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通过药物或者其它治疗手段，设法减轻患者的痛苦，延长患者的生命，也未尝不是一个妥协之策。 至少医生们从上到下都认可这种模式。 先保命，再治病，是周灿从事临床学习后学到的第一准则。 “体温也降下来了一点，最高级7.1度。”
周灿翻了一下住院记录，与患者昨天的38度体温相比，明显有所下降。 就在这时，旁边床位传来撕开塑料袋的声音。 孩子的目光看向旁边的床位。 家属正在喂患者吃饼干。 这个小男孩禁食水超过十二个小时了，肚子肯定饿得慌。看到人家吃东西，小孩子嘛，难免露出眼馋的表情。 他悄悄吞咽着口水。 “咳咳……” 似乎被口水呛到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男孩的父亲赶紧轻轻替儿子拍打着后背。 正常情况下，只有喝水才有可能被呛到。 吞咽口水被呛到，很少发生。 也不排除偶然发生意外。 孩子停止咳嗽后，脸已经因为剧烈的呛咳，变得通红。 本来这事并不会引起周灿的关注。 谁知过了片刻，小男孩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这次，周灿就比较重视了。 等到男孩停止咳嗽后，周灿询问家属“您儿子一直都这么容易被呛到吗？”
“没有啊！就是从今天早上开始，我还叮嘱他吞咽口水时小心点。”
男孩的父亲对此十分无奈，同时也感到纳闷。 好好的，怎么突然容易被口水呛到呢？ 张主任显然也留意到了这个问题，同样在沉思。 “他发生呛咳会不会与胃肠减压有关？”
杨婵心直口快的问道。 “有这种可能。”
张碧华微微点头。 “患者的胃肠、泌尿系统、心脏、肺部等多处受累，能同时引起这么多系统受累的疾病可不多。恶性肿瘤排除后，剩下的似乎也就那么几种已知的疾病。ANA查过是阴性，狼疮基本可以排除。”
张主任的诊断与周灿一样，同样陷入了困局。 周灿却是盯着病童看了一会后，大胆推断道“您说他的系统性红斑狼疮会不会是隐性的？如果不把ANA阴性当成否决的金标准，他的病程进展，以及所有症状都与系统性红斑狼疮高度吻合。”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周灿这种新手医生可不像张主任这种老医生那么谨小慎微。 在诊断中，他就敢大胆的推翻一些铁律。 “老师，我也觉得这个孩子的病症与系统性红斑狼疮太像了。我在儿科实习时，曾经遇到过一位六岁的患者，是个小女孩，长得特别可爱，也非常懂事。她刚开始的时候，同样是类似感冒症状，在多家医院治疗均不见起效，反而越治越差。各种症状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后来经过诊断，确诊为系统性红斑狼疮。不过个患者的ANA查出来是阳性。”
杨婵也支持着周灿的诊断推测。 她认为至少可以尝试一下。 “你们这群年轻人，一个个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疾病的确诊哪能那么草率呢？不过你们能够不拘泥于一些所谓的金标准，大胆怀疑与假设，这是非常值得肯定的。这样好了，再给他查一次ANA，分别在馨香妇幼医院的实验室与图雅总院的实验室一起查。”
张主任做出这个决定自有深意。 当着馨香妇幼医院的医生护士的面，有些话不能明说。 在实验室建设方面，图雅医院目前已经是公认的省内第一。各种生化检测，标本查验，图雅的技术力量要明显高过其它医院。 ANA又称为抗核抗体谱，检查的是血清成分中的一系列自身抗体。这些抗体通常情况下，抗核抗体如果出现高滴度阳性的话，常提示有结缔组织病的存在。 本身也不算特别高精尖的实验检测，但是眼前这位患者的ANA查过几次，均显示阴性。 再送一份血液样本到图雅医院查一次，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可以很大程度上排除因为仪器设备、技术不够优秀，漏检的可能性。 家属现在对周灿与张主任颇为信任，对他们提出的检查方案，爽快的照单全收。 前面三天一共收治了十一位患者，其中有两位手术患者，看得周灿一阵眼馋。他自从进了内科规培后，已经很少再有手术锻炼机会。 一个是子宫肌瘤清除手术，一个是胸部肉芽肿清除手术，都是颇有挑战性的手术。 如果能够让周灿来操刀，对他的手术经验增长很有好处。 最主要，他的手术技能需要经常练习，不然荒废的时间长了，会退步。 听张主任的意思，这两位患者的手术可能需要安排到晚上。由张主任亲自操刀，晚上加班给患者做手术。这样就不会耽误白天的坐诊。 查完房，周灿与张主任一起回门诊大厅坐诊自是不提。 尽管周灿昨天首次坐诊就已经小显身手，露了两次脸，而且找他看病的患者，也都取得了满意的治疗效果。但是名气的积累与提升，远比他想像的更难。 今天再次坐诊，差不多又要从零开始。 他的诊桌前，冷冷清清，没有患者过来问诊。 与昨天相比，今天的求诊病人明显又增加了不少。 看病的人多了，挂他号的人却没有任何增加。这是每一位新手医生都需要经历的一段尴尬时期。 有些年轻医生依托身后的大医院，相当于有着一个流量平台以及信誉背书保障，所以多少能够捞到一些求诊的患者。 毕竟很多患者和家属，看的不是医生，而是奔着著名大医院来的。 专家号被人抢空的情况下，他们挂个普通诊号也能够接受。 周灿此刻的坐诊，情况又是不同。 馨香妇幼医院本身就遭遇了严重的信誉危机，没办法为他背书站台。 他尽管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借助图雅医院这块金字招牌，又有着专家组的身份加持。但是毕竟太年轻，患者的可选择余地也是非常大。 他们不愿意把生命托付给一位看起来毫无经验的年轻医生，这是人之常情。 杜冷的情况要比他好很多。 海外名校毕业的医学博士身份，就是一块最好的招牌。求诊的患者和家属们不知底细，看到是海归医学博士，信任度蹭蹭地涨。 找杜冷看病的人还真有着不少。 谁说学历不重要？ 学历除了是求职的一块敲门砖，更是履历中的一块金字招牌。可以让你的起点比别人高得多。 就这样，周灿冷冷清清的坐诊了一天。 昨天总共捞到了七个患者，今天却只有两个患者找他看病。 而且还带着一脸的嫌弃与不信任。 有一个患者，看到周灿给他开了个CT检查，直接就骂骂咧咧的走了。另一个患者，就只是普通的小感冒，父母却是心痛得不得了。左一句宝贝，右一句宝崽，听得周灿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强忍着不适，给他们孩子看完病，开了药。 结果，人家并不信任，愣是跑到隔壁桌的戴主任那儿又看了一遍。 今天是周灿有史以来最受伤的一天。 明明有着一身的本领，但是因为缺乏知名度，没有高学历与亮眼的成就，所以默默无闻，不被患者和家属信任。不被认可。 吃晚饭的时候，姬优勤快的给他打了饭菜。 “周医生，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味口？”
“有你亲手给我打的饭菜，便是白饭也是香的。这些菜都很合我的口味！谢谢你！”
盛情难却，周灿还真有些不太适应被人当皇帝一样侍候着。 “呵呵，喜欢就好。没想到周医生平时在工作中那么严肃，很会说一些讨女孩子高兴的话呢！”
她略有些羞赧的看了周灿一眼，很快低下头，吃着盘子里的饭菜。 周灿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但是谈过恋爱的他，早已经是过来人。 姬优刚才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有那么一丝芳心被撬动的感觉。 仔细回味刚才说过的话，他掐了自己一把。 看来说话时没注意，引起了她的误会。 “哈哈，我说话讨女孩子喜欢应该都是被逼出来的。以前追求我现在的女朋友时，没有少练习。”
周灿可不想让这个误会发酵下去。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话挑明，解开这个误会。 让姬优知道他有女朋友，这是最好的办法。 乔雨当初得知他有女朋友后，那伤感的表情，落寞的眼神，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所以，他现在学聪明了，发现有一丝苗头，赶紧挑明自己名草有主，断了人家姑娘的念想。 “咯咯咯~！”
她笑得有些夸张，掩着嘴，身体摇晃。 得知周灿有了女朋友后，在她的眼底深处明显可以看到一丝失落。 不过她对周灿还只是有好感阶段，远没有进入恋爱阶段，所以并不存在受伤。顶多就只是有些失落而已。 “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我就知道，肯定早就有女朋友啦！都说恋爱能够让人变得成熟，周医生谈恋爱学会的本事就是哄女孩子开心呀！”
她打趣周灿。 “不把这个能力锻炼出来不行呀，不然我害怕女朋友被别的男人抢走。”
周灿摸摸鼻子，回答道。 “你这么优秀，别的男人才不是你的对手呢！不过把嘴皮子练厉害一点，竞争力更强。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在努力进化，我们人类是进化速度最快的一个物种。我们的进化，不是身体，而是大脑与思维、意识。”
她对周灿的评价极高。 “没想到姬美女说话这么有哲理，有貌又有才华，有内质，你才是真的优秀。”
周灿与她聊了几句后，因为白天的坐诊遇冷而变坏的心情，慢慢变好。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 “刚才下班时我看你的情绪很低落，现在好点了吗？”
快吃完时，姬优小声问他。 “有你这位大美女哄我开心，早就不郁闷了。你的观察还挺细心的嘛。”
周灿略有些感动。能够被人关心，这是一种幸福。 “我一直陪着你坐诊，自然是感同身受呀！其实我觉得是金子，早晚会发光。你的实力那么强，缺的就只是机会和名气。只要慢慢积累，找你看病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你的名气也会渐渐升上去。”
她温柔的开导着周灿。 给他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