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下车，移步副驾驶位置。车子缓缓并入车流。“路遥，有件事我想你要明白。我们面对的两拨人中必定有贺行之的人，他母亲出了事，他不可能置之不理，而贺行之又是NRC的少主之一，下面随便一位钻石或者黄金级别的拳手就非常有杀伤力。而且NRC藏龙卧虎，据我所知，有一些业余级别的选手甚至还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只不过平日里比较低调罢了。”
杨康支走助理，是想要单独告知路遥事态的严重性。而这些情况，路遥其实都考虑到了，“嗯，我知道。只不过贺行之不会那么快回来，就算是他找NRC的人帮忙，但鞭长莫及，只要我们做好应对措施，应该没有问题。”
“你确定他不会提前赶回来？毕竟是他母亲出了事。”
杨康对贺行之有所耳闻，但却没有接触过。路遥垂眸想了想，“我没有得到消息。”
“还是谨慎些好。”
杨康点点头。“嗯。”
路遥答应着，随手看了眼手机，上方通知栏弹出一条APP的提醒。“距上次姨妈来访已经过去十五天哟！请做好经期小贴士，关爱自己！”
路遥一愣，十五天？有这么久吗？她过于专注，甚至都没听到杨康对她说话。“路遥？”
杨康不得已用手轻轻拍了拍路遥的肩膀。路遥这才回神，“嗯？到了吗？”
“是啊，到了。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杨康看似无心地问。“没什么，有个小提醒。”
路遥看了眼车外，是一家法式餐厅。正疑惑着，杨康已经下车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已经过了午餐时间，不吃饭可不行。”
路遥没有推辞，下车之后却说：“杨律师，你帮我办事，自然是我来请你的。”
“我可没有让女士买单的习惯，而且我从不和客户一起用餐。”
杨康这一招太极，打得极其漂亮。既拒绝了路遥的要求，又间接表达了他把路遥当朋友的态度。“那好吧。”
路遥笑笑，“凭我的口才和你辩论，才是不自量力。”
“呵呵，那就是二比一了？”
杨康还记得刚才在车上的玩笑。“……”路遥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和杨康走进餐厅。因为用餐高峰已过，空位很多，环境也安静，小提琴手拉着一只舒缓低沉的曲子，非常适合秋季阳光融暖的午后。“这家的惠灵顿牛排和鹅肝很棒，要不要试试？”
杨康推荐。路遥也没看菜单，“好，听你的。”
“痛快。”
杨康喜欢路遥不拖泥带水的性子，直接对年轻帅气的服务生下了单，用得是发音流利的法语。路遥的语言能力仅限于美式英语，但法语弯弯绕绕的发音她还是能听出来的。“你会法语啊？”
她随意聊着。“嗯，我退役后去法国呆了两年，就学会了。”
杨康的直言不讳，让路遥感觉意外。想了想还真是，虽然这段时间常有往来，但两人却从未一起吃过饭，更别说聊官司之外的话题。“去法国学法律吗？”
路遥问。杨康打开餐巾折花，姿态从容，“不是，就是单纯的旅行，顺便看看展览，接受一些艺术的熏陶。”
路遥再次讶异，“胜楠说，你是个理性的可怕的人。”
“有什么矛盾的吗？”
杨康抬起一侧眉毛，似有疑问。“艺术是感性的，而法律却是理性的。二者可以在同一个意识领域共存么？”
路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觉得表述得似乎不太恰当。“哈哈，我把它们分别放在左脑和右脑，不就可以了？”
杨康戏言道。路遥也笑起来，她从没想到一向冷静理智的杨康也会有这么幽默的一面。杨康看着她真诚的笑容，眸光愈发黝黑，他举起红酒杯，“庆祝一下我们从雇佣关系变成朋友？”
晶莹剔透的高脚杯碰在一起，路遥轻轻抿了一口。这时，正餐上来，精美的摆盘和恰到好处的火候让人食欲大开。路遥也是饿了，她本想听从杨康的建议先尝尝牛排，可是目光瞥到牛肉中间那鲜红的一部分时，忽然就有些倒胃口。她索性先切一小块鹅肝，塞进嘴里。“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路遥刚嚼了一口香嫩的鹅肝，就忽然被油腻感顶得不舒服。她硬生生的咽下去，可那感觉就卡在喉咙里，让她忍不住想吐。“没事吧？”
杨康见她神色不佳，关心地问。路遥摆摆手，话都没顾上说，就直接离开餐桌。她步伐匆匆，生怕半路忍不住，就在她刚刚关上隔断门时，便“哇”一下吐进马桶。一时间，冷汗从额间沁出，她身体一阵发虚，小腹隐隐作痛。路遥以为大姨妈要造访，果不其然，卫生纸上出现了一点粉色血丝。她呼了口气，原来是痛经搞的鬼。她从洗手间出来，翻包去找止痛药，想提前吃下防备，却想起上次吃完后忘记买了，只好先回到餐桌前。杨康远远看她回来，主动起身迎接，担忧却不焦急，“不合胃口？”
“不是，很好吃，和它们没有关系。”
路遥看着一桌精美菜肴，抱歉地说。“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问你想不想吃，就把你带来了。”
杨康主动承揽责任，“不如去喝点粥或者吃碗面？”
“真的没关系，我们继续吧。”
路遥坐好，杨康也坐回她对面。然而杨康看出路遥的确没有胃口，磨磨蹭蹭切着牛排，却并不往嘴里送。他没有再问，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自己那份，然后让路遥等他一下。路遥不明所以，只好乖乖等着。过了一会儿，杨康便从后厨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白色瓷碗，摆在路遥面前。路遥低头一看，是白色的清粥，里面还有细小的南瓜丁。一股清甜的香味隐隐钻进鼻尖。“尝尝吧。”
杨康示意服务生将餐桌上的其他菜品撤走。“这是……”路遥深感意外，同时心中全是疑问，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我做的。”
杨康笑着说。“啊？”
路遥虽然诧异，但抱着不辜负别人一片心意的初衷，还是拿起勺子舀了一点放进嘴里。比闻起来的清甜香气似乎要更浓郁一点，蕴藏着食材本身的味道。“好喝。”
路遥实话实说地评论。“那就好。说明我的厨艺还不错。”
杨康自夸道。“杨律师这短短时间给了我无数次惊喜，想不到你还能在这么高级的西餐厅里煮粥……”路遥本来就饿，刚才吃不下并不代表她不想吃，现在遇到可口清淡的食物，她食欲大开。杨康很满意她的吃相，“其实我是广东人，不光会煮粥，煮的面也很不错。”
路遥轻轻吹气，应为实在太烫，而她又饿，就显得有些憨态。她趁着等粥凉的功夫聊道：“你们广东人是不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下面吃？”
“哈哈哈！我们的面和你们这边的面可不一样，你吃一次就会明白，为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要下面吃了。”
杨康喝着杯子里的红酒，看路遥喝粥，一度体会到了久违的轻松感。“有什么不一样？”
路遥好奇。杨康看她清丽的眼睛，愈发卖起关子：“不能说，要亲自体会。”
“……”路遥为难了，“那等我去广东的时候感受一下。”
“那倒不用，下次再来这里，我做给你常常。”
杨康很有分寸，他没有说去自己家里，是因为那样太过唐突，而且会让路遥不舒服。果然，路遥闻言没有一丝尴尬，反而开心地说：“哈哈，我觉得这家西餐厅如果改成粤菜餐厅，可能会更火爆。”
这时候，她已经隐约感觉到杨康和这家餐厅的关系，不是合伙人就是老板，亦或是特别的贵宾。两人相谈甚欢，路遥碗里的粥少了大半，胃里也是暖暖的。正埋头吃得香甜，忽然杨康提醒她，“路遥。”
路遥抬头，就看到对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耳，她眼睛一瞟，就看到几根长发垂在脸侧，差点从碗边掉进粥里。她赶紧拢到耳后，尴尬地笑了笑，“谢谢。”
“我想动手的，又觉得太唐突。”
杨康笑着说。路遥刚客气地说了句“不会”，手机便响了起来。居然是贺行之的来电。她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接的时候，无意中朝窗外望了一眼。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正在注视她。路遥一惊，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