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大眼,不敢置信,江山?社稷?子民?这就是他的理由,她觉得太可笑了,太可笑了。“孩子是无辜的,你亲手杀了他,究竟能得到什么?能换回什么?”
她嘲弄讥笑的望着他,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人。他骤然沉默,目光凝结,过了很久,缓缓说:“有舍才有得,凤儿,将来你会知道这么做我能得到什么。”
她想了一下,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问:“如果我腹中有了你的骨肉,而阻碍了你的宏图大业,你当如何?”
他心思忽然停滞,幽绿的眸子中一道轻柔化开来,他和她的孩子……他没有想过,他们的孩子……过了很久很久,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忽然说:“没有如果。”
她也不再追问,换了话锋,“柳如雪身重红药之毒,恐有性命之忧,你已经夺去了她的孩子,不该再夺走她生存的权利,拿出解药救她吧。”
他冷冽的嘴角扬起,“红药是朕赐给她的没错,可下毒一事非朕所为,朕只命人毒死她肚子里的孩子,至于其他,与朕无关。”
“不是你下的毒?”
她有些惊诧,难道还有人要柳如雪的命?他‘哼’了一声,“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朕没有骗你。”
凤紫若也不再多言,于是告退,头也不回的离去,步伐洒脱,毫不留恋。独孤傲注视着她消失的身影,凌厉冷漠的绿瞳中渐渐换上柔柔的目光,仿佛阳光下闪耀着粼粼水光的碧波,荡漾着一圈圈涟漪。凤儿,为什么你这么轻松,这般无所谓,只要你求我,只要你开口求我,就能离开冷宫,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倔强,一点点的软弱都不愿展露。你宁愿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开口,却为何不愿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低下你那骄傲的脑袋……其实,放她在冷宫,又何尝不是保护她的一种方式呢,只是,没有人能看的明白,就连他自己都不是很确定,他这么做,究竟是要伤她,还是在保护她……何时起,他已渐渐淡忘那曾经的背叛,而心底那越来越强烈的情感急欲宣泄而出当心中的恨,在思念中一点点瓦解,他还在坚持些什么,固执些什么?忽然涌上一阵阵的恐慌,什么时候起,他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凤紫若,她可以轻易动摇他的决心,他筹划许久,为了坐稳这天朝皇帝的位置,他已经牺牲了很多,失去了太多,可是,凤儿……我不能失去你。回到秋瑟苑时,柳云龙已等待许久,见凤紫若回来,焦虑的神色略有褪去。“将军等候多时了吗?”
凤紫若淡淡看了柳云龙一眼,径直走过去,柳云龙紧随其身后,问道,“娘娘想必见过皇上了。”
他此刻最关心的就是解药。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柳云龙,轻轻一笑,“见过了,多谢将军。”
她心里当然明白他言下之意,正思索着如何应付,柳云龙却不给她任何考虑的时间,说:“既然如此,娘娘该会遵守约定将如雪的解药交出来了吧。”
解药,她心中漠然念着这个字眼,眼见柳云龙期待又担心的样子,意识到目前自己的处境或许很危险。“将军,恕我无能为力,没有解药。”
她这句风轻云淡的话瞬间击碎他所有的期望,希望在她一句话间分崩离析,柳云龙听闻,怒瞪大眼,愤怒的眼中急欲喷出火来。“娘娘,这个玩笑不好笑,我们原先说好的,在下帮娘娘见到皇上后,娘娘就会拿解药出来,莫不是娘娘反悔了?”
他按捺着噌噌而起的怒火,压低嗓音道。“我没有反悔,只不过,事实如此,毒不是我下的,解药自然不在我这里。”
她知道与柳云龙之间这个梁子肯定是结下了,无论他相不相信毒不是她所下,他心里也必定是憎恨她了。“娘娘,难道是在戏耍于我?”
他怒从心起,言语已有不敬,自称由‘在下’变成了‘我’。凤紫若缓缓摇头,有些惋惜的说:“将军威名振振,谁敢耍弄,柳如雪所中之毒确实非我所下。”
柳云龙欺身上前,“那娘娘可知何人所为?”
她抿嘴一笑,眼中似有亮光闪现,轻轻道,“或许将军该去问皇上。”
柳云龙一怔,“莫非皇上对娘娘说了些什么?”
他心想果然和皇上有关,这些事一件牵连着一件,谁都有嫌疑。她淡笑,不再说话。这时,一声声急切的声音传过来,“将军,将军,不好了,贵妃娘娘又吐血了……”柳云龙一听,不再和她纠缠,转身大步离开,壮硕的背影似是一面巨大的墙在她面前消失了,压抑的气氛顿时缓和起来。她望着柳云龙慌张的离开,他担心女儿的心情她明白,此刻他没有精力与时间去管别的事,若是之后他缓过神来,难免会找她麻烦。心思转念一想,柳如雪看来中毒很深,一次次的呕血,若是没有法子治,恐怕性命真的不保,若是那样,柳云龙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他是三军统领,手中兵马占据了天朝一半的兵力,要是*急了他,保不住会……瑶园。柳云龙抱着女儿,胸前染上一大片黑色的血,腥热的毒血散发着阵阵异味,柳如雪的嘴角不断的有黑血流出。“如雪,如雪……撑下去,撑下去……”柳云龙老泪纵横,铮铮男儿沙场流血不流泪,而此刻面对着爱女这样一点点失去生存的力量,他心痛难当,却又无能为了,他不知道该怎样救她。乌鲁在一旁摇头叹气,“将军,贵妃娘娘已无药可医,五脏六腑俱已坏死,将军节哀。”
“不,不会的,一定有办法,一定有……”柳云龙愤怒的瞪着一干人,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儿,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了。“怀中的柳如雪忽然剧烈喘息,胸口急促起伏,口中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说:“爹……我不行,不行了……爹……女儿不甘心……不甘心啊……为什么会,会这样……本来……本来怀了龙种……就可以,可以站稳……后宫……可……爹……你要为,为女儿……讨回公道……”气若游丝的声音忽然间断了,瘦弱枯木的手焉的无力垂下,深陷的眼窝中没有焦距的眸子,瞳孔一点点涣散,却睁的大大的不肯闭上。柳云龙怔住,然后忽然大叫起来,“如雪……”悲伤的喊声惊天动地。窗外,一树鸟儿似乎受了惊吓,倏的展翅飞走,哗哗一阵嘈杂。抱着女儿还有温度的身体,他攥紧拳头,关节泛白,额头上青筋暴跳。他终是没能救回她,千里迢迢从边境赶回金陵,就是为了保护唯一的女儿周全,他以为,只要他守在女儿身边,就能保护她不受伤害,他宁愿自己死,可是老天竟是如此残忍。他明白,如雪的死并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这都是有人一手策划好的,他发誓,无论是谁,他一定不会放过。他要用凶手的血,来祭奠如雪的在天之灵,他要让凶手死的时候比如雪痛苦一千倍。无论是谁,他都不回放过……独孤傲,凤紫若,他可以确定如雪的死,他们脱不了干系。酷热的黑夜,一丝风都没有,闷热的让人心烦意乱,树叶被强烈的阳光烤了一整天,无力的垂落在树枝上。皇宫中一处偏僻的角落里,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在墙角窃窃私语。女子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一丝沉闷,“玉儿,王爷交代的事情可办妥了?”
这声音正是那云翠。那个身材较瘦弱的女子听后浑身一震,犹豫了半晌,说:“姐姐,我……不能那么做……”云翠有些惊讶的立刻打断她,“玉儿,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同情她?”
被唤作玉儿的女子低头沉默了一会,说:“凤姑娘,她是个好人,待我如同亲姐妹一般,没有一点儿皇后的架子,她和那些女人不一样,真的……”黑暗中,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望着面前身材稍高的云翠。云翠杏眼圆瞪,讥笑道,“几句窝心的话就把你给收服了吗?玉儿,你不要太天真了,这皇宫里没有好人,就算有,那也是虚假的,你还太小,姐姐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看到的经历的比你多,所以玉儿,我们唯一效忠的只有王爷,凤紫若和柳如雪一样,都是棋,懂吗?”
玉儿轻轻摇头,伸出手扯住云翠的袖子,似是乞求的说:“姐姐,我们不要害她好吗?她现在被皇上关在冷宫里已经很可怜很伤心了,而且,她有了身孕,放过她吧……”云翠微有怒意,突然间就反手抓住玉儿的手臂,厉声道,“你居然替她求情,难道你忘了爹是怎么死的吗?玉儿,你太令我失望了。”
她有些痛心的将目光移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