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琛脸微微一黑,看着眼眶染着一圈红的纪令月,又气又笑。若是寻常,陆淮琛早就不耐烦的把人揍一顿扔出去,管他是男是女,生的是闭月羞花还是歪瓜裂枣。可不知为何,眼下对上纪令月,他偏偏开不了这个口。陆淮琛难得生出一种名为不知所措的情绪,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为何要哭?”
纪令月回过神,委委屈屈道,“臣女自知惹王爷生气,诚惶诚恐,一不小心便失态了。”
“臣女在王爷心中,或许同那般趋炎附势的小人一样令人厌弃。”
她努力想着小说里女主悲伤时的描写,于是扬着四十五度哀伤的角度,看着天幕云卷云舒。纪令月自嘲一笑,“既是生而为人,谁又愿意放下自尊去攀附旁人?”
“若是可以,我宁愿隐居南山,不问俗世。可我的身份注定了我的身不由己。过去的我,闯下无数的祸,如今追悔莫及,指不定最终留给我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陆淮琛看着纪令月,眼中带着淡淡的审视与意外。他道,“死字太过沉重,你终究是纪家小姐,纪家人不会坐视不管。”
纪令月嘴角一扬,“这句话,王爷您自己信吗?”
陆淮琛沉默不言。纪令月一边与王爷打机锋,一边摆出自认为可秒杀一切的角度,方便让摄政王一览她盛世美颜。她暗叹,如果现在有一股风来个助攻就更好了。她心里如是想着,就见天好似诡异的一停,一团长得像西葫芦的云有一瞬间的静止。纪令月眨了眨眼,再度看去时,那片云又慢悠悠的飘了过去。还不待她怀疑,一阵大风忽然拂过,刮得街边小贩以身护摊,压下凌乱翩飞的绸布;惊得关在竹笼的鸡鸭慌乱扑翅,鸣叫不止。路过的百姓压帽低头垂行,女子低呼手忙脚乱护着飘荡的裙摆,这阵风刮得猛烈又突然。风亦扬起纪令月宽大的袖裙,雪白的裙裾如雪莲在万物寂静之中翩然绽放,衬得她如身戴披帛的仙女,飘飘摇摇乘风凌空而去。陆淮琛不由一怔,好似有什么东西携着破风声,慢慢渗入他的心脏。纪令月默然,她吸了吸鼻子,在风中凹造型的同事,心里一顿狂赞。这股妖风来的妙啊!可惜这风来的快,去的也快,感受到这点的纪令月,忽而垂垂低着头,看起来十分丧气。“方才那番话是臣女僭越了……还请王爷都忘了吧。”
说着,她那乌黑的眼眸悄悄抬起来,对上陆淮琛的视线又惊慌的落下去,等了一会儿,然后又一次悄悄的抬起来,飞快的收回去。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陆淮琛本有些恼怒,却是被纪令月这番小动作弄得什么脾气也没了。纪令月敏锐的察觉到陆淮琛情绪变化,于是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王爷没有生气吧?”
陆淮琛看着她悄悄露出狐狸尾巴试探着,不免生出几分逗弄,他漫不经心道,“本王要是生气了,你当如何?”
纪令月立马接话拍着马屁,“王爷宰相肚里能撑船,豁达大度心胸宽广,必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与小女斤斤计较,对吧?”
岂料陆淮琛深深看了她一眼,眸底泛过一道凌厉的寒芒,“怎么,本王还需得跟丞相那个半入土的老头子相提并论了?”
纪令月一噎。糟了,马屁太顺溜,一不小心拍到马腿上了。难道当朝丞相与大反派有什么深仇海恨?纪令月开始着急了,早知道有今日,就把剧情看清楚一点,如今她真是两眼抓瞎,一窍不通。她心里泪流满面,秉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名人格言,开始一脸义正言辞的睁眼说瞎话。“怎么会,王爷是天上月,丞相大人不过是一颗稀星,稀星怎可与明月争辉呢?”
陆淮琛斜斜的倚在门扉一侧,看着纪令月露出似一簇新月般眉眼弯弯的讨喜笑意,轻嗤一声。“罢了,纪家丫头,这次便饶了你,下次莫要在本王面前耍那些手段。”
他说着,摆摆手走了。纪令月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周身绷紧的神经顿时卸下。她抬手抹去额间的涔涔冷汗,想起陆淮琛最开始对自己那番话,她心中一凛。他一是试探,二是警告。试探自己攀附襄阳公主,背后是否掺杂着纪家的利益。随后又警告她,莫要得寸进尺,多生出其他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