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郝建国拎着一个不大的包裹,抱着郝圆圆踏上去上海的绿皮火车。有了上一次出行的经验,再次郝建国让姚大花把红烧肉啊,咸菜啊,都包在三合面的包子里,在火车上打一盅白开水放里面捂半个小时就热了,还不会引人注意。五天五夜的火车总算抵达上海。父女两先去国营饭店吃了饭,花去两张澡票搓了澡,才拿着郝红雪留的地址找过去。房子在临街的弄堂里,小房子鳞次栉比,整齐划一,房子外观保留着明国时期城堡一样的外形。郝建国找了一个大爷问路:“请问江峄城是住在这里吗?”
郝红雪在信里提过,江峄城是她的丈夫。大爷上下将他们打量了一眼,男人穿着灰色的棉衣棉裤,他怀里的女娃娃倒是精致,白白胖胖,唇红齿白,穿着卡其色的小列林外套,里面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灯芯绒喇叭裤,黑色的小皮鞋,扎着两个翘天辫跟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娃一样。这真不怪郝建国,他对穿的没啥要求,自己闺女他是舍得花钱打扮的。“女娃娃是江峄城家的什么人啊!”
大爷张口是一口地道的上海话,语气淡淡。“姑父!我小姑叫郝红雪!”
郝圆圆笑眯眯的回答,声音又甜又脆,不是个怕生的。大爷不由多看了郝建国一眼,抬手指了指二楼靠边的房子:“就那家!”
“谢谢爷爷!”
郝圆圆笑着感谢。“奶娃娃嘴巴挺甜的!”
许是喜欢上这个小娃娃,大爷从怀里摸出一个婴儿拳头大的橘子递给郝圆圆:“吃吧,甜着呢!”
别看只是一个小橘子,现在物资紧缺,肚子都吃不饱,能拿出一个橘子送人,已经很难得了。郝圆圆大大方方的接过橘子,送给大爷两颗大白兔奶糖回谢!等大爷反应过来的时候,郝建国已经抱着郝圆圆上楼梯,他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真甜!郝建国找到大爷指的位置,抬手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半大的小男孩,穿着白色的衬衣,军绿色的裤子:“你们找谁?”
“我找郝红雪,她在吗?”
郝建国问。郝红雪听到声音,连忙从里面出来,看见郝建国那张黢黑的脸楞了一下,随后眼眶湿润:“三,三哥!”
“欸!”
两兄妹十几年没见,又哭又笑,有说不完的话。小男孩抱着一个盒子出来,打开盖子:“妹妹吃!”
江海洋喜欢这个妹妹,圆滚滚的,穿的干净,眼睛黑亮黑亮的,他可喜欢了。“妹妹,我叫江海洋!”
“妹妹,待会儿我带你去买冰棍!”
久别重逢,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郝红雪一听自己儿子的话,抄起桌子上的鸡毛掸子:“混小子说什么呢,天这么冷,吃冰棍圆圆会感冒的!”
“哦!那我们去买爆米花!”
江海洋立马改口:“我带你去买朱古力!”
说着还把自己给馋得舔了舔口水。郝圆圆喝着她小姑给她冲泡的奶粉,从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吃吧!”
江海洋愣在原地,不是说农村很穷吗?怎么会有朱古力!他是眼花了吧~!见他无动于衷,郝圆圆又从包里掏出一块肉干递给她:“你喜欢吃麻辣的还是甜辣的?”
家里不缺肉,她又在山上时不时找到一些佐料回去,就让她姆妈给她做了好几种口味的肉干换着吃。江海洋的手不受控制的接过肉干放进嘴里啃了一口,感动的热泪盈眶,扭头看着他妈:“妈妈,肉,是肉!”
好巧不巧的从鼻子里冒出一个泡泡‘啵’的一下破了!郝红雪嘴角抽抽,她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都让这小兔崽子丢光了!不过……“三哥,你哪里弄到的肉!”
她住在上海,一个月全家只能买到二两肉,黑市的肉贵的要命,还供不应求,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什么也没了。郝建国打开带来的蛇皮口袋,掏出一块七八斤重的腊肉,两只褪了毛的野鸡,两只烟熏麻辣兔,一袋二十斤重的干海鲜,十斤面粉,一条新鲜的鱼。吓得郝红雪跑去把门窗关得死死的,压低声音急切的问:“三哥,你上黑市了?”
郝建国脸色一黑,瞪了她一眼:“都是我们后山上弄的山货,鱼是来的时候朋友送的,晚上你给炖了!”
“后山!”
郝红雪印象里老家的后山会吃人,去打猎的人就没回来过,她伸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我不是给你们寄了钱吗?你咋还往后山跑,不要命了啊!”
郝建国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他找了个借口搪塞:“全村一起去的,没出事,哭啥!有肉吃还不高兴!”
“真的?”
郝红雪还是不信。“骗你干啥!赶紧收起来,我看你们这里也没啥好买的,我们去国营饭店只有炒土豆,白菜梆子!”
郝建国一脸嫌弃。郝红雪有种被他哥嫌弃的感觉。她手脚麻利的将东西藏起来,然后掏出坛子里的酸菜:“晚上炖酸菜鱼!”
“行,圆圆最喜欢吃酸菜鱼!”
郝建国没意见。江海洋被郝圆圆的几块肉干收买:“妹妹,你每天都有肉干吃吗?”
“没有。”
天天吃还不得把牙齿啃缺咯啊!“哦。”
听说郝圆圆不是每天都有肉干吃,江海洋的心好受了些,然后掏出自己珍藏的大苹果给郝圆圆:“妹妹吃!”
郝圆圆看着干巴巴的苹果,有些同情这个小表哥了。郝建国见自己闺女一脸同情的看着侄子,手还在往口袋里掏,吓得连连咳嗽:“圆圆!”
不能再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