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忠领来一个四五十岁的精瘦的男人,个头不高也就刚到一米七,两粒黄豆大小的眼睛,透着一股浑浊的邪气。他脑后梳了一个很小的不伦不类的发髻,就如同那眼睛一样让人别扭和厌烦。“就是她?”
发髻男问王建忠。王建忠赶紧用力点头,“小丫头可猖狂了。”
发髻男仔细看看孟琳,将她嘴里的布团取下,态度温和的问:“你的仙家,是谁啊?”
孟琳猜他指的应该就是伯尘了,却装糊涂的反问:“什么是仙家?”
“就是你背后的人,教给你本事的,指挥你做事儿的。他可男可女,可人可仙,可鬼可妖。”
他沙哑的嘀咕着,语气阴森而邪恶。孟琳犹豫了一下,照着伯尘的叮嘱说了:“我只有个师傅,叫仲冥。”
发髻男掏出手机,走到外屋去打电话,叽叽咕咕听不清说的什么,片刻返回来,放心的对王建忠说:“还好,她背后的不是出马仙。”
王建忠愣头愣脑的问:“辉哥,向来南茅北马,两派互不相干,也从未斗过法,咱茅山派还能怕它那装神弄鬼的出马仙?他们不就是跳大神的吗?”
发髻男抬手就给他脑袋一巴掌:“傻比玩意儿,你能,你跳大神我瞧瞧?码的教你一年了,小鬼小鬼不会养,九流的出马仙家都不招你做弟子,运个货差点让条子扣着,正事儿没办几件,娄子捅一大堆。滚边上去!”
王建忠不再言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发髻男气呼呼的转过身审视着孟琳,心里有些奇怪,刚给团伙打过电话核实了仲冥身份,虽然没有位列仙班,但他能感受到孟琳身上的气,有鬼仙的感染。不能小觑!这样想着,他又换回刚才腻歪歪的语气对孟琳说:“丫头,你这鬼师傅是什么来历呀?”
“我不知道。”
这个孟琳还真没有问过伯尘。“呵呵!”
发髻男不相信的冷笑一声,“你家的鬼仙应该不一般吧?他修行多少年啦?”
孟琳心里有点打鼓,闭嘴不言。“丫头,咋不说话勒?讲讲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孟琳理了理思绪,故作镇定的说:“仲冥是个男鬼,修行程度,背景来历,我都不知道。就是……他缠了我快一年,为了让我帮他一起处理黎案,恩……比如去解决安置一些冤死的魂魄啊,或者扰乱灵界的那些脏东西。他说是为了修他的功德。”
发髻男对她的态度还是十分满意的,继续盘问:“那他,有什么让你惊叹的本事吗?”
孟琳脸上显出得意的神情:“他功力高,高出我的想象。”
发髻男哦了一声,问:“那你跟你师傅学了什么本事没?”
“没有。”
孟琳想到这些,不免愤慨之气又上了头,跟那烦人鬼相处了这么些日子,磨了他不下十来次,他就是不教自己神通,就像真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似的。每次他就冲自己凝视一会儿,说两句温和体贴的话,哄自己一两句,自己就晕的找不到北了。再见到他,一定要问问他,是不是修行时候,他还顺便修行了狐仙那一套媚术?“没有?”
发髻男打量着她,冷冰冰的问:“你不是跟王建忠说,你学会看风水了吗?”
“我……我就是那样说说,过过嘴瘾……”孟琳敷衍着。发髻男脸色一沉,伸手使劲的掐孟琳的嘴巴和腮帮子,一边掐一边恶狠狠的说:“我让你过嘴瘾,让你过嘴瘾!”
孟琳疼的哇哇叫着,眼里涌出泪水。发髻男终于掐累了住了手,看着孟琳被掐的红紫的脸蛋,喘了口气,问:“还不说?”
孟琳害怕的抬起头,泪汪汪的说:“他真的没教我啊,我和他又没有别的利益,如果教我了,我为什么不告诉你,还要受你的折磨?”
发髻男想想也有道理,就说:“那好,你现在就劝说你家鬼仙跟我们合作,需要他的时候,劳他大驾过来指引或者破解一下就行,他照样修行他的,我们不干预,你呢,跟着他继续办那个什么梨案苹果案的,过你自己的生活。报酬方面也不用担心。”
孟琳抽噎着:“他绝对不会帮助你们这种缺德行业,我左右不了他。再说了,我也没能耐唤他出来,每次都是他来找我。”
“那我们就试试,我弄死你,看他来不来?”
发髻男发狠道。孟琳恐慌极了:“他若不来,我岂不是白死了?!”
发髻男大笑起来:“他不跟我们合作,那你就只能死。你刚刚电话里不是喊着出去就报案吗?以为我还会留活口?你要想活着,就老实跟我们合作,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
孟琳不知该怎么回应了。发髻男见孟琳不答应合作的事,生气的对王建忠说:“想不想给你妻子续命啊?”
“续命?”
王建忠没听说过这个词,满眼的好奇。“是啊,如果你妻子能和你踏踏实实跟我们一起干,别再捣乱,我可以送你个人情,借眼前这位的小命,给你妻子续过去。她还阳了,继续和你做夫妻。”
“好啊好啊!先续命回来,我保准能说服我妻子!”
王建忠两眼放光。孟琳心头凉飕飕的。没想到好心帮王建忠,他却恩将仇报。利益面前,人性就这么丑陋?发髻男邪恶的笑着,走近孟琳。只见他先施咒念法,孟琳顿觉一阵眩晕,眼前事物都虚了,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接着他取出一张红纸,让王建忠将孟琳名字写上,然后从随身带的大包里取出一个法器,把红纸放入法器,又从包里拿出许多盏小灯……就在这时,一道红光钻入屋内,立定在孟琳眼前,幻化成一位身着艳红长袍的公子。他姿容华彩,宛若天人,宝石棕色的眸光充满风流却毫不低俗,骨子里透出的轻佻与妖媚交织成一股邪气,烘托得每个细胞都散发着嗜血并傲慢的味道。若醉,便透着三分狠毒,若笑,便含着八分心机。六道内外,无人能读懂他的思绪,探到他的心底。是的,称呼他为红妖,毫不为过。孟琳再细看他,忽觉得有几分眼熟。这不是…… 那夜变成伯尘来找我的鬼吗!但他当时被伯尘收服了呀!自己眼看着他化为一团“糯米”被伯尘一阵风带走的,孟琳突然有点害怕,他难道打败伯尘,逃出来了?难道要和发髻男一起害我?红妖伸出食指,勾住孟琳身上的绳子的一头,轻轻一拉,绳子像有灵气一般,乖乖的松开孟琳身体,钻向红妖的手心,红妖将绳索收入怀中,又双臂一挥,袍袖掠过四周墙壁,地板,屋顶,它们全被裹上一层水晶一样的粼粼波光,不曾散开,紧紧贴在屋子的四壁上下。发髻男感到不妙,他知道这是在隔音,接下来必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仗。他眼露凶光,双手悄悄插入兜里。红妖的凤眼眯起又慢慢睁开,就像猫儿那灵幽的眼珠般令人不寒而栗,犹如闪电,迸射出两道紫红色如剑刃般锋利的光,直刺向发髻男的双臂。他一声惨叫,双手冒着烟,血肉模糊。孟琳看傻了,心想,原来他不是来结束我的性命,而是来帮我对付发髻男。正想着,看到红妖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孟琳眼尖记性好,认出这正是伯尘之前从这储物间里“偷”走的竹简。孟琳又糊涂了……红妖展开竹简,冷眼看向发髻男,阴森森的微微一笑,往竹简上轻轻一嗅,表情瞬间就如吸食了什么逍遥的东西一般,飘飘欲仙的样子。随着他呼出的气息,竹简上斑驳的字竟然奇迹般飞离出去,在空中伸展开来,如细蛇般扭动身躯,飞向发髻男。发髻男慌乱中急忙躲闪,但只是徒劳,那些字符蛇缠满小个子全身,噬咬着,钻入他肌肤,吸血,断筋…… 他身子一软,来不及哼一声,直接栽倒在地上。不一会,发髻男就只剩一张千疮百孔的人皮了。一根毛发,一滴血,一粒骨渣,都不剩。红妖双手将竹简打开冲着字符念咒,这些字符便得令般飞回来,静静落在竹简上。竹简闪了一阵银色光芒,上面的古老文字透着一股噬了人血之后的鲜艳和润泽。红妖满意的点点头,收起他心爱的武器。这一幕看得王建忠胆战心惊,躲在储物架子后面,哆哆嗦嗦不敢吭一声。红妖并没有忘记他——他忽的飘到王建忠面前,像拎小鸡仔似的把他提了出来,搡到地上那张发髻男的人皮跟前。王建忠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尿了一裤子。红妖用眼角斜睨着他,看不上眼的哼了一声。“饶了我吧,仙家!我可没得罪你,我不认识你啊!”
王建忠磕头如捣蒜,声音都嘶哑了。红妖冷笑着抬起胳膊,准备一掌朝他的脑袋劈下去。孟琳惊呼一声,扑过去拉住红妖。王建忠已经吓晕过去,栽倒在地上。“不要……他还有父母要养!”
孟琳哀求着。红妖怒视着孟琳:“我只管杀人,不管他们身后事!”
“为什么杀他?”
“伯尘的吩咐!”
孟琳一怔,道:“伯尘不会这样冷酷的!”
红妖没好气的说:“就算伯尘没吩咐,你这同学协助盗墓掘坟,在阴间也是头等大罪!这不关你的事,再不躲开,我连你一起杀!”
红妖眼里充满血色,看了让人胆寒三分。孟琳心里一惊,但马上毅然决然的说:“悉听尊便!但你想清楚,杀了我,伯尘会饶你么?”
她知道伯尘要利用自己提高他的修行,所以谁搅局,他必定不饶。红妖果然犹豫了,但转而目光又犯出凶狠,冲着孟琳一扬衣袖,她便觉头晕目眩,红妖又一把捏住她的咽喉,使得她呼吸困难,大脑缺氧……孟琳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