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姝站在山头上,环顾四周。这四面都是墨绿,淡绿,荫绿的山峦。她又一次想起伯尘经常挂在嘴边的那首诗:依山傍水房树间,行也安然,住也安然;一条耕牛半顷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雨过天晴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日上三竿尤在眠,不是神仙,胜是神仙。听说伯尘已经大婚,瑶姝便每几天都来这里愣一会儿神。在冷风中反复吟诵这首诗,经常是脸颊挂满泪,冻得发痛了,她再回去。今天,她觉得格外冷,没有再流泪,只是闭眼呆了一会。再睁开眼时,她忽见彼岸山峰处伫立着一个白衣飘逸的背影。他的乌发随风而拂,淡定而宁静。是伯尘吗?瑶姝以为自己出了幻觉,揉揉眼睛再看,确实是一位仙人。“喂!”
她喊道。那人转过身来。见是东王公,瑶姝有些失望。东王公一挥敞袖,两座山峰尖相互延伸,接在一起,他走了过来。“你适才是在叫我?”
他问。瑶姝左右看了看,道:“周边哪里有个活物?我还能叫谁呢?”
东王公接着她的话说:“是啊,周边没有人,瑶姝仙子心里却有个人。”
瑶姝岔开话题:“我本要找个日子专门去感谢主仙的,没有你帮我讲情,我恐怕现在早就从这三界六道彻底消失了。”
“这何足挂齿,我只是听当时孟瑞儿说的也有道理,相信你本意并不坏。难道不是?”
瑶姝听到他提及孟瑞儿的名字,低头半天没说话。东王公知道她对伯尘并未放下,便道:“有些事情,该忘记就要忘记,有些人,该放下就要放下。不要自己跟自己较劲。”
瑶姝反驳的口吻说:“我早就放下了。”
东王公当然不信:“那你不在囿愆堂好好反省受罚,三番五次跑来这里作什么?”
瑶姝一时语塞,敷衍道:“这里宽亮,来透透气。”
“透气要跑千里之外?”
瑶姝也觉得自己这理由太牵强,尴尬的笑了笑。东王公低声说:“小心被别的仙灵看到了,说了你,上面再给你加刑,那时候我可真没办法再为你讲情了。”
瑶姝幽幽的说:“孟瑞儿是想帮着伯尘找到幸福,所以硬着理由,说我不是忤逆;你现在也否定我的罪,是为了什么?”
东王公问:“难道你真的是忤逆?”
瑶姝看看周围,道:“罪仙确实该回去了。”
东王公见她岔开了话题,便说:“既然你来了,我也刚刚办完事情,路过这里,好巧不巧的碰到了,就一起赏赏风景吧!至少目前除了我,还没有谁看到你。”
瑶姝以为他在试探自己,便说:“罪仙受罚的时辰马上要到了,主仙若有兴致,自己在这里稍事休憩也不错的。”
东王公遗憾的说:“唉,风景没了,我就不看了。也回去罢!”
瑶姝微微一怔,东王公自我解嘲似的笑笑:“说点正经事吧!”
瑶姝疑惑而不满的说:“原来刚才你说的都是不正经的。”
这话把东王公怼的脸都微红了,辩解着:“也不能那样说,只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情,更加重要和严肃。”
瑶姝心神马上聚了过来:“哦?说说听。”
东王公说:“我刚才去送了一份罚书,但这位罪仙背后有个更大更难对付的妖,我拿不定主意该让谁去制服它。”
瑶姝眉头一皱,问:“擒贼先擒王,你为何急着给那个罪仙发罚书,而不集中精力想办法对付那个妖孽?”
东王公话里有话的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瑶姝哦了一声,道:“我怎么忘了,你最擅长运用手段,当初为了收服我,你做了那么多局,让众人演戏,你看戏。不费吹灰之力,让受罚者不仅被制服,还没了自尊,可谓一招绝杀。”
东王公思量她的话,竟然不能确定这是讽刺还是佩服。他有些无奈,因为每次和瑶姝交锋,自己本来优秀的智商,却总有点捉襟见肘。见他不语,瑶姝变换了语气:“需要我怎么帮你呢?直说便好。我的命都是你给的,能帮我一定帮。”
东王公很是赏识她的豪爽与聪慧,道:“这个妖是伯尘之前处理过的一只摄了98个男人阳精的啖精鬼,当时收的很彻底,但在制服过程中伯尘应该是动了精气,被这妖摄了去……”瑶姝惊讶的说:“怎么可能?伯尘被摄了……他不会这样冒险去做的。”
东王公道:“我也很不解,但确实是这样,也或许没有很亲密的接触,那个啖精鬼就能摄去吧!毕竟当时伯尘是鬼仙,啖精鬼也是鬼,他们界道是相通的。”
瑶姝不解的问:“那现在呢?”
东王公答道:“这个啖精鬼应该是最初修炼的女鬼,某个罕见的契机发生了,恰让她遇到,她便修偏了,变了心智成了啖精鬼。我只从天藏书籍资料里查到在上古时期发生过一次,记载说需要未行过云雨的男仙来收服,之后三年内,此男仙不得再行云雨,若行了,这啖精鬼便会成妖成魔,所以,当伯尘大婚行了夫妻之事时,这只妖便复生了,从鬼直接修渡到了妖。现在是变本加厉的残害青壮年男人。”
瑶姝问:“那记载里有没有提到别的方法?”
东王公说:“唯一的办法,就是选一位和男仙关系最密切的女仙,最好是与男仙互生情愫的,便能将啖精鬼体内摄去的男仙精气引到这个女仙身上,才可彻底消除此妖。”
瑶姝冷言冷语的说:“那你去找孟瑞儿不是正合适吗?”
东王公反问:“你觉得伯尘会同意让孟瑞儿去冒这个险?”
瑶姝忿然道:“哼!他的案子没处理圆满就急着去大婚,他不想办法处理,谁去处理?”
“你去。”
“我去没用!他早就不爱我了。”
她一句否决。东王公继续说服她:“女仙一方爱着就可以,也能达到效果。只是比较慢而已。”
瑶姝决绝的说:“我也已经不爱了。”
“哦?”
东王公笑了,“这果真是好事,既然如此,那我就也不管伯尘这案子了,让他自己想办法去解决,解决不掉,就再被玉帝批评教育惩罚一番,仅此而已嘛!”
瑶姝眨眨眼,紧咬着嘴唇,问:“我若去渡来了他的精气,然后怎么办?”
东王公表情有细微的消沉变化,说:“你回来后,我给你破除了就行了。”
瑶姝有些心神不宁,来回踱步。东王公耐心等了一会儿,问:“你还在犹豫?”
“我怕渡不成功。现在我的功力都没了……”东王宽慰道:“这个你放心,功力只是暂时给你封住,你接了这任务就会被解封的。后面我也会帮助你,保护你。现在只需要你表态,去或不去?”
瑶姝停住脚步,看向山峦远处,迟疑的说:“我可以去,但有个要求。”
“你说。”
“办完这件事,能不能将我对他的记忆抹掉?”
东王公眼眸一沉:“我没有猜错,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如若不然,你又怎会来找我去收妖?不就是图的我对他的放不下吗?确实好巧不巧,成了收妖的条件。”
东王公沉默一会,道:“这种非罚的抹去记忆并不彻底,当你再次见到他时,所有记忆都会回来。你能保证永远和他再无相见之日吗?所以我建议你,从心底真正忘记他。”
瑶姝铁定了心要他答应这个条件,东王公只能允诺了,并约好阴历四月十五同去处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