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只记得,那一天雨一直在下,易珍和易小毛透过破旧的窗户,模糊中看见易池未带蓑衣,雨帽也没来得及带,手里拿一把割草镰刀,在刺眼的闪电和雷霆咆哮下,愤慨地踩着泥泞远去。她们不清楚自己的父亲要去哪里,又要去做些什么,只知道在离开前,他的脸上写满不曾有过的愤慨与暴怒——易池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总是沉默寡言,平静随和的印象。“珍妹几,过来帮忙生火,发什么懵咯?”
出乎意料的是,龙红这次呼唤了二女儿易珍来帮忙。“好嘞。”
易珍原本还在给小妹打扮模样,一听龙红呼唤,给小妹使了使眼色,拉着易小毛的手就往厨房里跑,“来哒,来哒。”
在土和泥筑基的灶台上,放置着一口大大的黑锅,黑锅上面悬挂着的,是几顶柴烟熏制的腊肉,腊肉旁边的角落里,堆积着各式各样的柴火:有桔梗而单制的柴火,用来点燃生火;有木枝捆制而成的柴火,用来烹饪时的主要火源;还有粗大的树枝树干,主要用来熏制腊鱼腊肉,等大火熄灭时,带有余焰的木炭还可放在火盆里,用来烤火暖身……哦,还有柴火是由一半桔梗一半木枝组成,用来控制火候,调节火温,“这些都是常识,特别是你们女孩子家,一定要多多锻炼锻炼,咱家不富,但做事做人不能显拙。”
也多亏了妈妈平日里的苦口婆心,往后里易珍与易小毛都有一个很好的归宿,在此不多赘述。“晓得啦,晓得啦。”
易珍拿着火钳往火坑里添了一把柴火,“娘。您都跟我们港好多遍了,听得,听得小妹耳朵都起茧了,是吧,小妹?”
“啊?哦……嗯!”
接到二姐的眼色,还在发呆的易小毛回应道,“嗯妈,我看着瓦檐上一直有雨泻下来,所以啊,我觉得二姐说得有点对。”
“毛妹几哎,你连不懂事哦?娘在这里忙活,你不晓得做些啥里?”
易珍看小妹还在发呆,“咳咳”两声,变一易池粗犷、低沉的腔调,提醒提醒小妹。“毛妹几”听了之后,脸转瞬就红了,挠了挠头,又低着头瞥了瞥易珍,意似求救。二姐放下火钳,双手半举,手指微微抓动,又脖子扭了扭,肩膀抖了抖。“扑哧”一声,易小毛没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龙红和易珍望着站在门口的她,一头雾水。“珍姐,你是要我扮个僵尸吓唬嗯妈么?嗷~”易小毛又重演了一遍易珍的动作,为更生动形象,又翻了翻白眼。“……我是让你帮咱娘按摩按摩!笨!”
易珍用手捂住眼睛,被小妹的丰富联想所折服,“也是服了你了,还扮僵尸……扮你个脑壳(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细妹几宝崽怎么了嘞?”
明白之后,母女三人都笑了起来。这笑声加上温暖的柴火和袅袅炊烟,仿佛已然隔绝了屋外的倾盆大雨和电闪雷鸣。“对了,娘,爹为什么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了,好凶的样子?”
“是啊是啊,嗯妈嗯妈,还有你在煮什么呀?好好吃的样子。”
易小毛像二姐一样,很关心父亲易池的去向,但此时也很关心锅里煮的是什么山珍海味。龙红走到门口旁的饭桌前坐了下来,将白色头巾取了下来,放在脸盆里,又抬头望了望漏雨的屋檐,神色渐渐黯淡,顿了顿,终想起给好奇的两姐妹说说,发生在大哥易谋身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