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阳光如初春的阳光一般,不强烈但有温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所以,冬季的午休是最让人眷恋的,如抱着云一样柔暖的被子。宽敞的教室,一个左边靠窗正巧能接受阳光馈赠的小小角落里,女生白皙的侧脸面朝着窗户,让阳光洒在脸蛋上,长而卷曲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串稀疏的倩影,如两只停靠的蝴蝶,蝶翼翕动,稍不留神就将飞走。长久保持这个姿势,女生似觉得脖子有点痛,眉头一皱,轻轻将头转向另一侧。翻书的男生一愣,心跳随着她的呼吸慢了一拍。为了不打扰她,他与她中间隔了一个位子。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过头,将睡颜完全展现。男生无声一笑,竟比窗外的阳光更令人迷醉。陆陆续续走进学生,越来越吵。女生皱了皱眉,终究没有睁开眼睛。“同学,请问中间有人吗?”
一个男生打破这份宁静。他是严越的同学柯桥,在学习上两人经常相互讨论,平时也是互相占座。“不好意思,有了。”
轻轻移动一下位置,他坐在了她身侧。柯桥疑惑。他当然认识陌文,只是平时从未见他来这儿上课。据他所知,陪严越上课的只有他们社团的几位,例如唐峰、杜溪、林奇,多是借机来讨论社团活动的。“同学,这是上管理学,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柯桥摇摇手中的《管理学原理》,看了看他手中的《孟子》提醒道。陌文微微一笑:“谢谢同学提醒,都说甲教授讲课好,我来蹭课的。”
柯桥点点头,坐在了后排。经两个男生你来我往地“亲切”提醒,周围的女生都注意到了这位“外星人”。“陌文,他不是文学院的吗?怎么会在这儿?”
“人家帅哥博学多才,不可以吗?”
“好帅,平时都没近距离观察过。”
“你又说谎,前两天还偷拍他呢!”
“严越太幸运了,坐在他身边啊。”
“什么呀,上次欧溯来陪她上课,可帅了,好不?”
“你心思真多,还惦记着?”“严越的闺蜜是杜溪,她是陌文的女朋友,听说把他们的系花都比赢了。所以陌文和严越熟,坐她身边也正常。”
“……”严越这次是真醒了,被吵醒的。不,准确来说是被某种比阳光还炙热三分的目光盯醒的。摸摸有点发疼的额头,她迷迷糊糊地抬头,然后眨了眨眼,根本没注意身旁有人。感觉到目光的聚集地,她才偏头看了一眼。这不是陌文吗?环顾四周,一张张迷妹脸,严越叹了口气。他怎么来了?似知道严越心中所想,陌文忽然偏过头,笑得一脸灿烂:“我来感受一下不同专业的学科知识,严同学好啊。”
“小溪呢,她早上说有课的。”
一句话的含义陌文自然懂,她以为杜溪会来陪她上课,所以他也跟来了。“我是W,交流知识。”
语气不轻不淡,令严越突然觉得自己管太多。小溪和他的事儿,她不想说太多。淡淡一笑,轻如涟漪:“甲教授上课,我还是认真听讲。否则,期末挂科假期就没法喜自己所好,读自己所爱了。”
陌文点点头,整节课都没打扰她。因为她专注的神情,眼睛流动的微波,像钻入了知识的海洋中。而他拿来的《孟子》只翻了几页,甲教授的精彩讲解也没听进去,全程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身旁的女生身上。风从窗户轻轻吹进,不知搅乱了谁的心神?“叮铃铃……”铃声一响,窸窸窣窣收东西的声音,安静的教室一下子变得嘈杂,同学们纷纷走出教室。“要回宿舍吗?”
陌文拿起书,跟在女生身侧,帅气的面容让路途中的许多女生忍不住回眸。严越边走边笑道:“唐峰叫我去蹭课,机会来之不易,顺便陶冶一下情操。对了,你去哪儿?”
“跟你一起啊!”
理所当然地回答。“嗯?”
严越抬头望着他,疑惑不解的样子多了几分可爱。陌文之前觉得眼前的女生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冷漠脸,好像什么事情都激不起一丝变化。直到和杜溪在一起后,看见过她俩打闹时的古灵精怪,与唐峰时的嫣然一笑,整蛊林奇后被抓之时的可怜兮兮……称得上丰富多彩,唯独对他时只有这一面。这样赤裸裸地看着她,难道她脸上有花儿么?严越疑惑,将失神的某人拉回现实:“你也去陶冶情操?”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令陌文觉得他再解释也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了,干脆承认道:“小溪上课,我听一听有助于理解文言文。”
顺便扬起了手中的《孟子》笑道:“有装备的。”
“呵!”
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两个可爱的梨涡爬上精致的小脸,像啄木鸟似的轻点几下脑袋:“哦……了解。”
陌文叹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你怎么会了解?两人一前一后刚走进教室,就看到了似参加爱豆演唱会使劲挥手的杜溪,再看后边跟随的男生时,脸上的笑更深了。陌文坐她旁边,严越坐唐峰旁边。两人前排,两人后排。趁着还没上课,杜溪挨近陌文,小手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文,你不是说今天有课不陪我吗?老实交代,是不是想我了?”不怪有人偷听,只是一向女汉子的声音有点大,前一排的两人当然听得清清楚楚。“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百花时。”
前面两人一人念一句,虽在背温庭钧的诗,却全是表达相思之意。“好啊,你们两个偷听我说话,又笑我?”
杜溪一手一个,抓住两人肩上的衣服。身旁的陌文浅的不能再浅的笑意一闪而过,似乎根本不曾有过。两人相视一笑,又十分正经。唐峰一脸茫然:“我和严越在说这节课要讲的温庭钧的诗,怎么就笑你了?小溪,你这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打自招。”
“你……”“小溪,你问问后排的同学听没听见你的声音?我们可没偷听,奈何某人的声波太过强悍。”
唐峰无辜地眨眨眼睛。“你们两个?文,你都不帮我?”杜溪偏头可怜兮兮地看向陌文。陌文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文采过人,我不是对手。”
杜溪泄气,随后眼珠子转了转,笑得一脸狡黠:“唐僧,你跟越儿一唱一和,是不是对她觊觎已久啊?哈哈!”
空气静止,岁月不是很好。严越脸上的笑意僵住,无一丝波痕。有的事你知我知他知,但不当众说破一切都好。这世间,每个人都有珍视的东西,每个人都有不想说出的秘密,既然彼此默认,旁人说出总是让戏中人不知其味。有的同学凑近吃瓜,直到感受到气氛不对才自己做自己的事儿。陌文深深看了一眼严越,她的这个表情,是否可以说明她与唐峰只是朋友?杜溪现在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她记得严越提醒过她不要当众开她和唐峰的玩笑,避免大家尴尬。可是一激动,她又忘了。“是啊,我觊觎她已久。”
正当大家不知道说什么时,唐峰笑道。这句话像一颗炸弹扔在四人中间,不知炸蒙了几人。严越瞪大了眼睛,而他也盯着她震惊的双眼,再次笑道:“我觊觎严越的文采已久,大家不是都知道么?”
杜溪陪笑两声:“我就说嘛,越儿可是才女一个,觊觎她的人多着呢,你都不知道排在哪里去了。”
“嗯,就你什么都知道。”
严越哼唧一声,转过头不再理她。此时文老师开始讲课,陌文却无心听,只是杜溪那句“觊觎她的人多着呢,你都不知道排在哪里去了”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