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箭。一场百年难遇的战斗,在一片漆黑之地开打。再黑的夜,也无法阻止声音的传播。金军在下面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只凭声音,就知道他们要进攻了。现在只能听声音,宋军射出的第一波箭雨,换来许多钉入木板的声音,和少量的惨叫声。紧接着十多支重弩射出,换来更多的惨叫声。没让宋兵将士射出第二支箭,一波箭雨朝他们反袭过来。韩㣉原本带了一百支重弩来,昨天晚上这里快被金军占领,为了不让金军得到重弩,许多重弩都被众将士损坏了。现在这十几支重弩,全安放在山顶。重弩兵凭着他们对地形的记忆,射得高而远,多数都射向密集的金军人群中。三波弓箭射完,双方在半坡相遇。一个摸着夜路冲上来的金盾兵,恍眼看到一个人影,突然举在前方的大盾碰到一个东西,使得他无法再向前冲,他大喊一声后正要退下,换大刀兵上来。大盾被什么东西打中,重重落在地上。紧接着这个金盾兵的头顶传来一阵剧痛,凭感觉知道是被刀砍中了。有盾牌顶着伤口不深,抱着脑袋就开始惨叫。被后面冲上来的战友推向前。第二刀劈来,他倒在稀泥地上。他暂时没死,感觉仿佛有千百双脚,在踩着他的身体。宋军早就已经将阵形摆好,一排排的将士,从半山坡铺到山顶。顶在最前方的是大盾兵,第二排是大刀兵。虽看不到任何东西,由第一排的大盾兵告诉金军冲近的消息后,第二排的大刀兵,轮起三米长大刀,越过第一排战友朝前方劈去。韩㣉安排的还不止这些,这个坡不陡,战马也能骑上来。一个比较靠前的中年金将伏在马背上,被前方一个步兵牵着马缰前进。突然四周传来更多的惨叫声,心下一惊。正要抬起头来看,背心传来砰一声大响,感觉背部受了一击。他知道是什么了,大喊道:“小心石头。”
以高处对低处,有时用石头的效果,比弓箭还要好些。两军短兵相接后,后面的弓箭兵暂时没射箭,捡起准备好的石头朝下面用力扔去,换来更多的惨叫声。战斗一开始金军就处于绝对下风,山坡才经历一场暴雨,许多地方的泥土又松又滑,有些人被滑倒,滚倒数人才停止。有些人脚陷入泥中,一时拨不出来。被后面赶来的战友践踏致死。就算顺利的人速度也很慢。还要承受被攻击的危险。宋军不需要再走,韩㣉早有准备,他们已经准备好。他们只管朝下面射箭扔石头,冲进的人在盾牌兵的掩护下,用刀劈枪刺。这些冲近的金军根本不统一,几乎上来一批死一批。山坡上的战斗是这样,另几边的战斗也一点没好。可能知道山上不是那么好攻,纥石烈子仁自己没有冲向山上。他将主力放在中间朝蔡阳方向的大道,意图还是比较明显,想带领大家突围出去。至于为何要选去蔡阳那边?除了觉得毕再遇比韩㣉好欺负点外,还有地形原因。纥石烈子仁的军事能力毋庸置疑,他们要是朝前面冲,他们这边的前面,右边是森林,现在森林边缘两军占的地盘差不多。左边是山坡,不用看他也能猜到,山坡上可能全是弓箭兵。要是从这边突围,不止要面对前方的宋军,还要面对左边山上的射击。为了能快速突破,纥石烈子仁准备安排他自己和众将顶在前方。可惜对面的宋军急了些,他们还在安排,前方就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小心重弩。”
毕再遇那边也有重弩,原本有七八十架,又在这里抢了金军的五十多架。他们趁休战的时间,已经将重弩安放好。韩㣉那边的战斗打响后,他根本不用等,对面的金军离他们不远。要是他知道纥石烈子仁想派众将顶上,他不会如此早射出重弩了。一支支重弩,射得金军哭娘喊娘。面对一百多架重弩的射击,又是漆黑的晚上?就算全是神将也没用。纥石烈子仁连冲都没能冲一下,就进入防御状态。在森林中的战斗也很激烈,和山坡上有些相似。战斗打响后,已经走好位的宋兵不再行动,只管朝他们预订的目标射箭。虽然森林中的地理位置特殊,在地上顶在前方的仍是大盾兵。一个盾兵保护一两个弓箭。树上还有弓箭兵,一些冲过来的金军,防得了下面的弓箭,没能防住上面的攻击。前方的大盾兵还有一个任务,现在森林中也是一片漆黑。大盾兵一旦接触到冲过来的金兵,就会提示后面的战友。后面的弓箭兵会退下,换成刀枪兵顶上。有些金军一开始就想朝上面冲,最上面是片更大的森林,比下面要陡得多。从那里翻过去,就可以逃生。有些人冲到上面后,变成一具具尸体滚下来。许多人被吓住了,只得静下心来,先打通与那边金军的通道。在上面防守的人很多,韩㣉和毕再遇的人都有。韩㣉的安排虽不是多高明,现在的金兵已经是惊弓之鸟,没有多少战意。就算这样安排,也能轻易死死将他们压制住。韩㣉一直在山顶上,他已经不想再劝了。他暂时没得到跑过来的人数统计,剩下的那些金兵,除了纥石烈子仁的镇南军外,就是死忠于金国的人。他现在就算说破嘴,纥石烈子仁不弃械,那些人也不可能弃械。为了不被金军利用,现在他们灭的灯更多,只有在后面的营寨内才点有灯。他在这里看了一会,曹飞从营寨方向摸上来:“大帅,从这边来了一批金军。”
韩㣉并没有惊讶:“有多少人?是不是蔡州那边的金军?”
韩㣉猜到蔡州城中的金军会来这里救援,要不是下雨,可能早就到了。曹飞说:“听打探的弟兄说,不知道是不是蔡州那边来的金军,有大概几千人。”
只有几千人,韩㣉稍有些好奇,对旁边的左长风说:“你在这里指挥,我去看看新来的客人。”
韩㣉没有马上离开,也不管现在纥石烈子仁听不听得到,拿起喇叭大喊:“纥石大帅,你们蔡州城的援军来救你们来了。暂时告辞,我先去解决完他们再来看你,希望到时候你还在。”
韩㣉拍拍屁股走了,已经听到韩㣉喊声的纥石烈子仁和众将呆住了。纥石烈子仁怒声说:“我不是给林启贤说过,叫他万不可让城内的弟兄出来?他为何不听?现在这样,他们岂能斗得过韩㣉?”
纥石烈子仁的担心大家都知道,金承刚已经被韩㣉阴怕了:“大帅,这会不会是韩㣉的诡计?他想引我们去攻那边。要是我军冲过去,伤亡会更大。”
“不可能,”一个脸色麻木的中年金将摇摇头:“他们已经没必要那样做了,无论白天晚上,我们现在这样子,哪里都冲不过去。他们只需堵住,就能困死我军。”
这话有道理,韩㣉导演了一出戏,投过来数千金兵。不说让金军的人数大减,这对于士气低下的金军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现在四周传来的惨叫声,他们猜都能猜到,绝大多数都是他们的人发出来的。一个年青金将急声说:“现在韩㣉的兵马远远多过我们,又在这种鬼天气?大帅,快想办法,要不然来的那些弟兄也会倒霉。”
纥石烈子仁现在哪还有办法可想?他看向苏慕毡:“军师,你有何计?就算不能助我们脱困,只要能救前来支援的弟兄也行。”
苏慕毡想了片刻,没有立即回答纥石烈子仁:“大帅,你是真心想救众弟兄?”
谁也不知道苏慕毡在发什么疯,纥石烈子仁老实回答:“要是能救大家,我宁可碎尸万段。”
这个回答可能令苏慕毡很满意,点点头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大家。”
苏慕毡说得比较慢,有些人可能等不得了,年青金将插嘴问:“军师,你有什么妙计?”
因为怕军弩射击,现在他们已撤回原来的地方。前方堆了一堵墙来挡重弩,这堵墙很让人震惊,全是尸体堆成,人尸马尸皆有。他们这里点了马灯,相互可以看见。所有能听到的人,全看向苏慕毡。没让大家等多久,苏慕毡说出他的妙计:“现在唯一能救大家的办法,就是同意受俘。”
所有人都呆住了,发呆过后大家的表情不一,一脸愤怒的纥石烈子仁说:“军师就是想的这个妙计?韩㣉是我大金最大的仇人,受俘只会圆了他的心愿,害了我大金。我就算马上去死,也不可能投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