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的凛冬,恢宏的将军府也蒙上一层厚厚的积雪。进明王朝苏骁将军接了任务外出抗击外邦人,没有苏骁在将军府里,府里自然少了些生气。将军苏骁骁勇善战,屡获战功,深受皇上信任。这将军府,也是京城的一处标志性建筑。苏骁的正房夫人姓安名若兰,是当朝左相安擎文的独女,苏骁与安氏育有一子名苏瑾钰。苏骁另娶了三房美妾,分别是二姨娘柳湘君柳氏,商户之女,育有一子名苏星游,一女名苏星澜。三姨娘陆婉兮,原是青楼一清倌,被苏骁看上赎了身,两人育有一子苏湛景。四姨娘秦芳苓,京城大儒秦时究之女,与苏骁育有一女苏菱歌。将军府老夫人何芸裳尚在,苏骁也极为孝顺,大事都与她谋划。一家人,表面其乐融融,实则明争暗斗。在苏骁还未当上将军的时候,左相安擎文给过他很多帮助,这也是他将安若兰立为正妻的原因。但安若兰的性子却有些执拗,不够温柔体贴,做当家主母倒是可以,却不是他想要拥有的女人。在自己的势力强大后,苏骁大男子主义便开始作崇,安氏的存在就是在时刻提醒他受了安家多大的恩惠,又不能作主休了她。苏骁开始心生厌恶,只当安氏是个摆设,除了社交需求,其它时刻都没承认安氏母子俩。苏骁心中更喜二姨娘柳湘君。她家世虽不好听,但娘家是个是个势力庞大的商户,给的扶持也是真金白银,替他解决了许多麻烦事,而且柳湘君人长得美,又是顺从的小女人温婉模样,与安若兰有不一样的味道,这让苏骁的大男子心理一次又一次地得到了满足,自然柳湘君成了将军苏骁的宠妾,而其子女苏星游丶苏星澜所享受的待遇,自然也比苏瑾钰这个嫡子高。下人们都是软骨头,看菜下碟,见老爷如此宠着柳氏,暗地里早已把她当大夫人,认为安氏迟早倒台。苏骁心中也有休妻的念头,苦于一直没有正当的由头让他休了安氏,就这么一直拖着。有些暗流早已涌动,不是单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抵挡得住的。安氏与苏瑾钰也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却又没有什么办法。事情***在苏瑾钰十三岁这年,将军府的二房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苏骁接了任务出去,将军府的一切事务由二房柳氏暂管。苏骁是个多疑的人,尽管安氏是正妻,苏骁也没有完全放心她,反倒让一个商户之女掌家,这似乎是在用行动告诉众人,二房柳氏才是将军府的女主人。三姨娘出身低贱,四姨娘性格懦弱,根本不是对手。“将军,此去路途凶险,您务必小心!”
将军岀府前,将军府所有人都出来送行。“阿骁,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苏老夫人抹着眼泪,握着苏骁的手不放开。“嗯,母亲大人,我会小心,不必担忧!”
苏骁没有理会安氏说的话,只与苏老夫人话别。安氏站在那里僵了僵,没再说话。“老爷,您可一定要平安地回来呀!您是家里的顶顶梁柱,没有您,我们娘几个可活不了啊……”柳氏拿着锦帕,哭得梨花带雨。这一番恭维话甜到了苏骁心里,挠得他痒痒,比安氏干巴巴一句话,受用多了。”
“君儿莫怕!我一定平安归来。游儿,澜儿,照看好你们的母亲。”
苏骁摸了摸柳湘君的头,后者低着头娇羞,惹得其他姨娘羡慕不已。吩咐完毕,苏骁一个跳跃跨上了棕色皮毛的战马。他手里持着红缨枪,威风凛凛,让人望而生畏。苏骁不曾多给其他人一个眼神,神情冷漠地喊了一声“驾!”
带着一干将领扬长而去。苏星游与苏星澜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下人们小声讨论着,二房的人倍感骄傲。苏老夫人目送苏骁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了目光,手心里捻着一串紫檀佛珠,转头对柳湘君道:“既然阿骁特地叮嘱,你便多加注意身体吧!府中事务交与你打理,莫让人失望才是。待会让厨子炖个红枣银耳羹,补补身子吧!”
苏老夫人神色淡淡。柳湘君受宠若惊道;”多谢娘!妾身一定会将府中上下安排妥当的。”
苏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让大丫鬟扶着自己回房。三姨娘陆婉兮见老夫人走了,忍不住恭维道:”老爷可真宠着姐姐,妾身真羡慕!”
柳湘君看着安氏沉默的模样,心里高兴,颔首笑道:“这都是托老爷的福,早先我跟他说管理府中事务是当家主母做的事,理应由安姐姐来操持,可老爷说什么都不同意,妾身只能收下老爷的一片好意了。姐姐,您不会怪罪于我吧?”
柳氏银铃声般的笑声回荡着,笑意盈盈地望向安氏。三姨娘陆婉兮与四姨娘秦芳苓有点紧张,空气中仿佛可以闻到硝烟的味道。安氏心中一痛,面上却极力保持着风范,答道:“既然将军对你寄予厚望,你便辛苦些吧!”
安氏浅笑,带着苏瑾钰走了。陆婉兮与秦芳苓相视一眼,也答道:“二夫人,我们先回房了。”
柳湘君一双美目盯着安氏母子俩离开,眼中盛满得意与嫉恨,凭什么安氏这个女人身份比她高贵,而她要屈人之下只能是个妾?她一定会把安氏的一切东西抢回来的,不会让这贱人得意太久。“母亲,您可真厉害!”
苏星游的眼神里泛着光,他相信,娘亲心中肯定已有计划,等大房的人死了,他苏星游就是府中的嫡子了,现在的待遇虽与嫡子差不多,但身份始终是个累赘。 “哼!那对母子得意不了多久了,我心中已有打算,回房说与你们听。”
柳氏脸色笑意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狠。“澜儿,你要多学学娘,拿捏住了男人的心,就施站稳脚跟,往后你嫁了好人家才能过得滋润。”
柳湘君打量着女儿娇美如花的脸庞,教育道。“娘亲说的是,澜儿一定会记住的。”
苏星澜点了点头,脑海中却浮现出太子与七皇子两人的身影,不禁想入非非,羞红了脸。“回房吧,娘把计划详细地告诉你们,此事还须你们配合。”
柳湘君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苏星澜遗传了她的容颜,长得极美,她心中是有所打算的。她更偏向于太子,太子往后是要继承皇位的,成为太子妃,往后是极有可能晋升为皇后的,若苏星澜成功当了六宫之主,她柳湘君和柳家的地位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母子三人回了房。清竹苑。“母亲,为何父亲如此待我们呢?”
大房的院落里,苏瑾钰满脸失落感,询问安氏道。“他……对不起,钰儿,娘没用,连累你受苦了!”
安氏低垂着头,哽咽道。”
为什么不告诉外祖父呢?母亲您是左相之女,父亲这行为无疑于宠妾灭妻,虽没到那地步,却也差不多了。母亲您身份尊贵,怎么能让一个商女欺压?”
苏瑾钰握紧了拳头,抿了抿唇。“你外祖父年事已高,娘不想让他掺和这些糟心事,何况,你父亲……厌恶我,大多数也是因为娘的身份。他是个自大的人,我……他见我便会想起安家的帮助,他不想领情。”
安氏其实什么都懂,只是不说透罢了。“母亲……”苏瑾钰眼底透着无助,沉默了几秒钟回答道:”母亲,钰儿明白了。娘亲请放心!无论如何,我坚定地站在您这边,这辈子,钰儿都将尽心侍奉您。”
安氏听了这话,眼泪喷涌而出:“钰儿……”母子抱头痛哭。厨房。二夫人身边的刘嬷嬷怀里揣着一包东西,鬼鬼祟祟地进了厨房,将负责做饭的王婆子约到了后花园的假山那里。假山少有人来,若不是故意绕道,平时大家也不会关注到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也成了肮脏事的聚集地。光是假山后边的那个小湖,便不知沉尸过多少个下人。刘嬷嬷四下打量,发现无人后,便直勾勾地盯着王婆子。王婆子是听多了传闻的人,被这么盯着,不禁害怕起来,双腿抖得像筛子,不知道二夫人的下人找自己干什么。“听说你家里有个乖巧可人的孙子,今年五岁了?”
刘嬷嬷冷不丁地抛出一句话,吓得三婆子惊出一身冷汗。王婆子捂着嘴克制自己不叫出声来,双眼惊恐地望着刘嬷嬷的笑容,感觉十分瘮人。刘嬷嬷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她已明白什么。“嬷嬷,有什么事要吩咐妇人去做,尽管吩咐,只要不伤害俺那可怜的孙儿,便是叫奴婢死了都行。”
王婆子自知已被盯上,心如死灰。“你把这个放在大夫人每日的吃食中,一日三餐都要,若被发现了,便出来认错,二夫人会差待你家人的。”
刘嬷嬷将那包东西放在王婆子手里,另给了她十两银子。王婆子后背发凉,连忙点头如捣蒜,“是,奴婢知晓了,一切都是奴婢做的,与任何人无关。”
刘嬷嬷听了这话,满意而去。王婆子心中凄苦,她自幼家贫,长大后也是屡遭不测,女儿女婿前后死的早,留下病重的老头子带着小孙儿,若小孙儿还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王婆子眼神恢复了清明,透露出坚定,她不能让孙子出事,所以只能对不起大夫人和大少爷了。王婆子回了自己的住处,将东西藏好,怀里揣了一些,等待做饭的时候动手脚。“办妥了?”
柳湘君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问道。“夫人,办妥了,老奴一说她的小孙子,她就没了分寸,立马答应了,绝不会反悔的。”
刘嬷嬷谄媚地笑着。“不知她知道她的孙儿和那个老不死的老头子都死了会是什么一副场景,可惜了,她看不到那凄惨场面。”
柳湘君捂着嘴笑着,刘嬷嬷咽了咽口水,心中骇然。城郊某处乱葬岗,几个黑子蒙面人利索地将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扔下,然后离开。早有饥饿的野狗两眼泛着绿光,甚至未等人走远,边有野狗争前恐后扑上去撕咬,没过一会儿尸首被咬得七零八落,两尸体的脖颈处都有一处刀枪,深入皮肤,一刀毙命,完全不给活路。这两人正是王婆子五岁的孙儿和王婆子的夫君,一群黑衣人闯进王婆子的家,将床上生病躺着的老头扯下床,当着小孩的面一刀封喉,杀完了老头,又毫不留情地将小孩处理了。王婆子的小孙子还在等着每月两天与奶奶相聚,可惜再也见不到了……又到了发月饷的日子,安氏去账房拿钱,没想到,账房竟然说只有五两银子,多的怎么也不肯给,安氏账房就卖惨,说自己是按规矩办事,让安氏别为难他。安氏心中有气,但又不会发作,只能闷闷地回了房。“母亲,发生什么事了?”
苏瑾钰学堂下课回来,见安氏心情不太对,关切地问道。“本来咱府中大房月饷是五十两的,不知为何今日娘去领的时候只有五两。五十两变成五两,这也太奇怪了。”
“怎会这样?现在柳氏当家,会不会是她所为?”
苏瑾钰蹙了蹙眉,问道。“若是她做的,只怕是有了别样心思了。娘这些年不曾刁难过任何人,没想到却增长了某些人的野心。”
安氏不安地走来走去,心中思索着对策。“你爹此去须两个月,若她下月还是给这个数,那就是存心的了,到时候我跟你爹说一下,将军府的家产交给妾来打理,怎么都不合规矩,之前是我不争不抢,尊重你爹,但柳氏若是动手动脚害咱娘俩,娘也不会干看着。”
安氏说道。“好。”
苏瑾钰点了点头,便回房温书。今日夫子夸他了,说他是个读书的好料子,可惜启蒙得晚,不像二房的苏星游七岁便入学,苏瑾钰十三岁入学,算是大龄了。落下的基础要好好补起来,若学得不错,可以先试试今年的童生试。苏瑾钰暗下决心,他要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考取功名,靠自己的实力让苏骁刮目相看!厨房里,王婆子趁人不注意,将药下在了羹汤里,随后下人将饭菜端去给了大房。安氏与苏瑾钰毫无防备地吃了,躲在暗处的人见端出来的空碗筷,心中一喜,忙去禀报。柳湘君听了这消息,心情愉快,连饭都多吃了一碗。她翻看着账本,想起白天账房的汇报,冷笑道:“安若兰,你也不过如此嘛,不过是有了个好出身,有什么好得意的,到头来还不是让我踩在脚下?等着吧,再让你们母子多活几日。”
想起自己的计划,柳氏笑出了声。“景儿,你没事多去二房走动走动,对咱有好处,你不要一直一副冷漠的性子,你这样无争无欲,什么时候你爹才能看到你呀。”
三房陆婉兮看着一脸淡漠的儿子苏湛景,忍不住着急。“娘,你出身卑微,能做将军府的三夫人已是不易,又何必参与那些勾心斗角呢?景儿这一生无所求,平平淡淡便知足了。”
苏湛景轻笑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二房柳氏那个女儿不也是卑贱的商户之女吗?可你看你爹这么宠她,连她的一双儿女都能得到特例,我是你娘,我这么为你着想,你为什么不领情呢?”
陆婉兮小声啜泣道。这时代,等级制度森明,嫡出与庶出的身份是云泥之别,且庶出的要叫长房主母为母亲,二房的苏星游与苏星澜仗着苏骁宠爱,目中无人,从不叫安氏母亲,而她三房,她的儿子苏湛景,却只能叫自己姨娘,只有私下才偷偷喊自己为母亲,她心中嫉妒又痛苦。哪个做了妾的女人不想往上爬呢?陆婉兮觉得心悸痛,忙让丫鬟叫大夫来看。苏湛景出了舒心苑,大踏步地出了府。他心中其实明白得很,哪个家族无内斗,哪个家族无嫡庶之争?他自己是知道身份地位的差距的,但他也知道,无论输赢,有争抢的地方就有流血,他无意掺和,他的目标,仅仅是做个普通人,安稳过一生罢了。时间过得飞快,凉意也更甚,京城里甚至出现了冻死人的状况,可见天地之寒。安氏去要月饷,仍是五两,账房的态度比之前更傲慢无礼,安氏心知是柳氏搞的鬼了,心中气愤,打算去讨个说法。“夫人,那安氏往咱芳华苑来了。”
刘嬷嬷得了消息,立马告诉了柳氏。“来的正好,那本夫人便在这里等着。”
柳氏笑道。看着铜镜里九分姿色的美艳妇人,柳氏勾了勾唇,欣赏着自己的容颜。不一会儿,安氏便到了芳华苑。安氏带了一个老奴,名李嬷嬷。“哟,姐姐,稀客呀,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坐下来喝杯茶,咱姐妹聊聊天?”
柳氏掩着嘴笑,风情万种。安氏沉着脸,问道,“柳氏,如今是你在当家,我问你,府中主母月饷是五十两银子,为何这两月账房给我五两?账本你是要过目的,别说你不知。”
将军府中的月饷是有定量的,苏老夫人每月一百两,安氏作为主母,是五十两,其余的姨娘每月三十两,嫡出的每月也是五十两,庶出子女每月三十两。苏瑾钰课业繁忙,他的月饷存着罢了。“姐姐在胡说什么呢?账房可说了他给的是五十两,姐姐你花完了直说便是,实在不行妹妹也可以借你,你何必说这谎话呢?”
柳湘君沉声道。“我家夫人根本没有收到五十两,那个账房做了登记的,就是五两。”
李嬷嬷出声维护。“主子说话,有你这个奴才插嘴的份。来人,给我打烂她的嘴!”
柳氏突然冷下了脸,阴狠地说道。“是。”
刘嬷嬷最会察言观色,听了这话,立马去抽李嬷嬷的嘴巴,三下两下,李嬷嬷的脸便肿了起来。李嬷嬷在清竹苑是干粗活的,为人忠诚老实,安氏对待下人也和善,而刘嬷嬷不一样,跟着表面温柔,暗地里阴狠的柳氏,也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有的是一把子力气,折磨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李嬷嬷比刘嬷嬷年轻,但这几巴掌下去,李嬷嬷早已肿成了猪头。“你怎么可以打人!”
安氏没想到柳氏已经明目张胆到了这种地步,竟无视她主母的威严。“奴才不听话就该打,便是打死了又如何。”
柳湘君的声音带着冷漠。“姐姐不是说冤枉吗?那把那账房叫出来对峙不就行了?这事重大,把母亲也接来吧,姐姐这么冤枉我一碗水端不平,我可不能平白被泼脏水。”
柳湘君念念有词,看不出心虚。安氏心中疑惑,但账房做账时她是清楚地看到了记了个五两的,且两字连在一起,若有更改,她定能发现端倪,安氏想了想,便点点头同意了。如果真是她搞的鬼,安氏还要替李嬷嬷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