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梅在晚宴上的分享对在场的餐饮人很有帮助和启发,这倒不是说她多厉害,她只是总结了自己多年的管理经验,毫无保留的说出来而已。 这一点她和老谭相像,不管是技术还是经验都没什么保留,可以拿出来分享。其实细想想也是如此,有什么可保留的呢? 钱好不好?留多了留久了只是银行里的数字,死了带不走分毫,倒不如活着的时候花出去更显价值。 事情反过来说,毫无保留的把对人有帮助的经验分享出去之后,看似别人受益,其实最受益的是自己。别的不说,至少没人骂,还得念叨着好,有一天出现同行业竞争的情况时会成为朋友,而不是对手。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 成功的企业家不是有多高的智商,而是有大智慧和大格局。 胸怀天下方可争天下,惠顾他人方可满福报。 转眼间老谭在老家待了近一个月,儿子开学了,十天前回了省城,他没回去,想多待两天。 学生开学五姐开始上班,他有了在家伺候母亲的机会。 每天早上起来做早饭,五姐和五姐夫吃过后上班走了,家里剩下他和母亲俩人。 母亲吃过早饭要到院里院外的溜达一会儿,溜达完了进屋眯着,进入假寐状态。五姐家的大黄猫会挨着母亲一起假寐,舒服的打着呼噜。 时进九月,已是初秋,一早一晚凉了。山坡上的玉米黄了稍儿,露出了成熟的收成。勤劳的庄稼人脸上带着喜色,开始为秋收准备。 老谭习惯性的泡了茶,坐在院子里的树下悠闲的喝着。 这个时间在城里是人们忙着上班的时候,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流攒涌,头上虽有明晃晃的太阳也无暇注意,甚至感觉不到初秋的来临,眼里只有上班的路和急烦的焦躁。 嗨,还是农村好呀,看看,天多高多蓝,空气多清多净,温凉的风多轻多柔—— 鼻子能闻到园子里大白菜和老黄瓜的味道,还有一串串泛红的飘着清辣味儿的辣椒,豆角秧的叶子有些青黄,白白的豆角鼓着饱满的肚子,有的撑开了裂缝,能看到里面白里透灰的豆角粒。 从房后飘来苹果和苹果的香甜,大门外的枣树缀满了青里透红的枣子,晨光里透着晶莹。 赶在清晨放牲口的庄稼人各自牵了吃饱了的马、驴、牛、骡子下山回家,肩膀上扛了新割的青草,彼此见了面熟悉而习惯的打着招呼,然后问:“看地去了?”
“嗯,看看地。”
“看这样今年年头儿不错。”
“嗯,年头儿不错。”
问的人一脸喜色,答的人满脸笑容。 哎,庄稼人求个啥呢,不就求个好收成吗。 在家的这段时间老谭感觉非常好,饭吃的顺当觉睡的踏实,心里也净。说实话每天陪在母亲身边能不好吗,人呀,到啥时候有个家,家里有个妈是最幸福的。 妈在家就在,妈不在家就没了,那时候再回来叫回故乡走亲戚,和现在比是两回事也两个滋味。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一声高堂家犹在,儿女喜来慈母心。 老谭的药在五天前吃没了,按理说该去北京老中医那复诊,接着抓药继续吃。俗话说久病成医,他现在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感觉很好,比在大青山的时候都好,便决定晚两天走。 也不能再晚了,毕竟肚子里装的癌症,还没好,安全隐患呀。 他决定后天走,后天周六,五姐和五姐夫休息,全家人都在。 母亲在屋里发出轻微的咳嗽,这是醒了的信号。老谭起身进屋,母亲已经坐起。 老谭把晾好的水拿到母亲面前,母亲喝了半杯。 “没省思睡,迷瞪着了。”
母亲说。 “呵呵,睡一会儿好,回笼觉。”
老谭说。 “人老了没那些觉,半阴半阳的------白天睡到晚上该睡不着了。”
“你还行,晚上睡得挺实。”
“主要我心干净,没那些事------你老妗子去年没的,八十,她就不行,成天省思些没用的,到晚上睡不着觉,一闭眼啥人都来。 我去看她时跟她说省思那些干啥,都一些没用的,该啥时候走啥时候走,人哪有不走的?走了享福,” “哪有几个你老太太这样看得开的。”
“不看开能咋地?活着受罪呀?我才不干呢。”
母亲说着要下炕,老谭赶紧把鞋递到跟前,然后拿拐棍。 母亲没拄拐棍,也没用老谭扶,慢悠悠的出了屋,来到院子里的树下坐下。 “这天多好——”母亲眯着眼睛看头上的天说。 “嗯,一会儿给你做玉米面糊涂粥呀还是扒拉点儿疙瘩汤。”
老谭问。 母亲沉吟一会儿说:“净吃这两样也吃够了,一会儿你擀点儿面条,煮烂乎点儿。园子里不是有柿子吗,半拉儿就够,切碎乎的,再掐两个嫩白菜叶,也切碎乎的。 拿它俩打个卤,少放油,放点葱花就行,清亮儿的,出锅时打个鸡蛋。”
“好,一会儿就整。”
“不忙,还不饿呢,十点来钟时就行。少做,做多了吃不了,面条剩下不好吃,又得喂鸡。”
“没事,剩下我吃。”
过了一会儿母亲问:“你这回在家待这长时间能行呀?一个月了。”
“没事,行,饭店有人管。”
老谭随后说:“也该回去了,后天走。”
“后天走呀------行,走吧,我这也没啥事,能吃能喝的不用总惦记着------看你这两天没吃药,没了吧,管事的话回去再抓两副,病这玩意儿不能耽误,要治就治去根儿它。”
母亲说。 “唔,没啥事了,不吃也行。”
老谭无所谓的说。 “管事的话就接着吃,有病赶紧治。你们老谭家的男的胃都不好,尤其你们这一支人------你大爷胃病走的,你二大爷也是,他还是当官的呢,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也没治好。 等你那个死鬼爹更是,胃疼一辈子,到后尾儿转移到肝上,五十三就走了------” 老谭听着。 “你和你五姐的体格都不好,还不如我呢,贴贴儿的随你爹。你五姐这是教书,不用干庄稼地活儿还好点,要是干的话早不行了。 你是没咋干庄稼地活儿,下了学就出去打工了。嗨,别看我没出去看不着,笨脑袋想外面再好也不如家里,钱那好挣呢?不比下庄稼地轻快儿。 有病就赶紧治,别耽误,钱不是一时挣的。有啥都不如有个好体格,体格造置完了挣多少钱有啥用?”
老谭说:“我体格行没啥事,放心吧妈。”
“嗨,我能管几天,也就是说说------你这都扔下四十往五十奔的人了,啥不明白?还有那大个儿子,得给他打基础。 不用总回来看我,我在你五姐这挺好,看现在这样再活个十年八年的啥事没有。主要是你们,有个好体格,孩子大人没病没灾的不叫我操心就行。”
老谭听着,鼻根发酸。 隔着潮湿的泪看到母亲的头发在光晕中银白似雪,闪着慈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