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5点钟,陆振中被闹钟叫醒。 昨晚睡的时间不长,拜儿子所赐,倒是睡得挺深。 起床声响惊动了桑白月,桑白月睁开眼,口齿不清道:“水……” 陆振中瞬间就清醒了。他去厨房给桑白月倒水,扶她喝水的时候,才发现她身上烫得厉害:“你发烧了?”
桑白月忙着喝水,没吭声。 一摸额头,烫! 拿体温枪一量,好家伙,39.9摄氏度。妥妥的高烧。 桑白月的半杯水还没有喝完,客厅里,小毛头醒来,哇哇大哭。陆振中分身乏术,只好祈祷儿子的哭声不要把女儿吵醒。 可偏偏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小珍奇被哭醒了。她的起床气并不会因为做了姐姐就有所收敛。珍奇尖叫起来。分贝高得匪夷所思。 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刻,陆振中所能想到的,就是华嫂。 要是多几个华嫂就好了。 再怎么艰难,都有熬过去的时候。 陆振中协助桑白月喝完水后,选择先去哄女儿。哄后女儿,给儿子换纸尿裤、冲牛奶。小家伙自己抱着奶瓶啜的时候,陆振中拨打电话叫了120。 陆振中牵着女儿,胸前绑着儿子,随救护车去了医院急诊室。 这种牵女背儿的奶爸形象,使他一下救护车就成了急诊室里的焦点。陆振中旁若无人,镇定自若地背着女儿的水壶,儿子的奶瓶,桑白月的补水功能饮料。 他不知道,这一刻,身上的挂件,使他成为最帅的男人。 桑白月送医送的及时,没有引发别的并发症。经过医生的治疗,两个小时后,最后一袋水输完,她感觉已经好了一半。 陆振中让小珍奇拉着他的衣角,他自己搀扶着桑白月往外走。被陆振中挂在胸前的桑子齐开了洋荤,鲜少被带出家门的他,骨碌着眼睛对这个全新的世界看个不停,以至于都忘了哭。 要过玻璃门时,玻璃上映出一家四口的身影。桑白月扑哧就笑了:“看看我们,跟逃难的乡下人似的。”
陆振中笑着摇头:“瞧瞧,本性暴露了吧。瞧不起乡下人。”
桑白月红着脸娇嗔地瞥了陆振中一眼。 出了医院,一家四口散步一样,散回一条马路之隔的银杏苑。 “这么近也叫120,也就你才做得出吧。”
陆振中抬头向上看,果然能眺望到老丈人家的家门口。 小珍奇吵着要去吃麦当劳。陆振中便在回家的路上,小区的门口,帮女儿买了份儿童套餐。桑白月正好坐下歇歇脚。用新炸的薯条沾快乐肥宅水给桑子齐吃,桑子齐兴奋到手舞足蹈。 桑白月哭笑不得。 要不坊间怎么传闻爸爸带娃不靠谱呢。 桑白月舍不得出声打断眼下的家庭温馨时光,只好忍耐着看陆振中胡闹。 一直歇脚到小珍奇吃饱喝足,一家人才动身往家走。 “爸爸妈妈走几天了?”
等电梯的时候,陆振中问桑白月。他揽着她的腰,想借给她一点力。桑白月眼睛里的笑意瞬间消散。她抬头望着陆振中,似有难言之隐。 陆振中看得心里咯噔咯噔的。 碍于电梯里有陌生人,陆振中没继续追问。 回到家后,沉心静气帮小珍奇开好电视,帮桑子齐换好纸尿裤,陆振中和桑白月默契地前后脚走向卧室。不是要去做羞羞的事情。成年人的生活中,有太多比羞羞的事更重要的事。 “爸爸妈妈走多久了?”
陆振中急于解开心中谜团。 桑白月倒在床上,声音闷闷的:“自从爸复检,检出前列腺癌复发……” “复发?!”
陆振中惊呆。他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他们瞒着我,不告诉我。当初他们声称回一趟老爸的老家,说老爸结婚后就没有再回过的老家,我还傻乎乎地赞同。后来我不小心在装证件的箱子里扒到爸爸的体检单,再回忆爸爸回家前看我的眼神,真的心都要碎了。”
陆振中的心一寸一寸往下沉。 他心里已经不跟妻子一家人赌气了,希望老丈人不要这么快重蹈爸爸的覆辙。 “他们走了多久了?”
“7天。”
正好是陆振中没来的日子。 “这7天里你一个人带俩孩子?”
桑白月点头:“菜网上买,钟点工烧饭和简单收拾家。我给女儿请了假,自己也请了假,在家一拖二。”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你要上班。你还有你妈妈。”
陆振中两手来回撸头发:“跟我一起回安亭吧,一家人住在一起,也好照应。”
桑白月却摇头。她要等父母回来,打开门能第一眼就看到她和孩子们。这个心思,不说出来,陆振中也明白。 “可昨天我要是不来,你想过,会发生什么事吗?”
桑白月回头看一眼陆振中,眼中倔强明显:“死不了。也上不了社会新闻。大不了邻居来敲门,说孩子哭声扰民。”
陆振中还要声明厉害,忽然想到,桑白月的倔强他又不是领略一天两天了。梗着脖子对吵没什么意思。于是回归正题。 “爸爸妈妈在老家还要待多久?不能讳疾忌医。早点回来看病是正道理。”
桑白月忽然捂嘴哭起来:“他们不肯接我的电话。好不容易接起一次,也是用忙搪塞我。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不知道他们每天在忙些什么……” 陆振中陷入沉默。有一种可能性,他想到了,但不敢说。 手轻轻搭在桑白月后背。 他感受着她的恐惧,分享着她的担忧。夫妻连心,心意相通。 陆振中看着悲伤的桑白月,忽然有个新主意:“既然他们不接电话,干脆我们也回去一趟!”
桑白月回头,眼睛里含着泪,也带着笑:“回去?回爸爸老家?可以吗?我从来没有去过哎。”
“你从来没有去过,不过,你一出生,就印在了你的户口本上。”
桑白月粲然一笑:“也印在桑子齐的户口页上。”
陆振中惊诧,愕然,旋即又释然地笑了。好吧,当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夫妻俩迅速拍定悄摸着也回一趟户籍地。 半是捉逃避的桑爸爸,半是认祖。 虽然去的不是陆振中的户籍地址,不过,他对接下来的拖家带口之行,莫名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