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与文聘已经交手了。 一个交错… 文聘想用大刀劈砍,魏延错身躲过,抓住了刀柄…另一手挥动手中的佩刀挥砍过去。 谁也没有想到,这才刚刚开打…胜机已经出现了。 而魏延的武艺明显高过文聘许多… 可偏偏,魏延的刀没有挥下去,文聘也没有因为这一次的失手而落败。 台下邓家族长邓某看出不对了,明明方才可以一招制敌…可… “文长?你再做什么?”
邓某惊问道… 魏延不慌不忙的开口:“再翻一番!如何?”
再翻一番? 他说的是…俸禄么? 邓某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此番…被魏延“要挟”,心中更是满满的不悦。 嘴上却不得不答应。 “好,就依你的…赢了这场,俸禄再翻一番!”
魏延嘴角微微扬起,却是摇了摇头… 这番动作做出,魏延眼眸中多出了几许玩味与戏虐的味道,再度扬起刀与文聘厮杀于一处。 同样是有机会一击必杀… 同样,魏延明显放水,饶过文聘… “再加一倍如何?”
魏延再度提出“更无理”的要求。 “好,好…”邓某只觉得后槽牙“咯咯”直响,只能无奈的答应,哪曾想,下一回合…魏延不再提及增加俸禄,张口要一万万钱。 “反正这一次擂台赢了,邓老爷能赚到三万万钱,分给我一万万不多吧?”
魏延狮子大开口… 而这,让邓某几乎震怒。 “文长,你别忘了,你本是一个流民,是老夫收留你,让你这些年能吃饱饭,能穿上衣?若没有老夫,你现在还不知道饿死在何妨?”
“呵呵…” 魏延笑了,他依旧是一副玩味的笑。“你这些饭与衣,也只够魏某这些年充当你的打手与护院的,你、我恩怨早已结清!本就两不相欠!”
跟魏延谈忠心,这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 诚然,魏延也可以忠心。 但就像是后世的老板与打工人的关系一样。 月薪三千,谁给你拼命?谁听你老板画大饼; 如果月薪七千,老板画大饼,打工人可以听一听; 月薪一万,老板不画饼,打工人都替你老板画一张饼; 月薪两万,打工人都得替老板去描绘美好的将来,让老板坚持住…顶住啊! 在后世,钱不到位,不会有所谓的忠诚! 在古代,邓某把魏延当成一个护院,钱与尊重都没有到位,魏延也就只把邓某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金主罢了。 有前景,我跟你干,遇到更好的,谁还不能跳个槽吗么? 可… 魏延这番话,却宛若一枚枚冰锥一般直勾勾的插入了邓某的心脏。 他遥遥切齿的喊出一声。 “好…一万万钱归你!”
尽管是答应,可语气却带着无穷的冷冽。 只是…哈哈哈哈…魏延笑了,笑的充满了戏虐,他环望了眼这些云台南阳将的后裔。 心头想的却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一出生就高高在上?凭什么…他魏延只能靠着讨好这些人,才能够卑微的在这世道中活下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是他在心中提出过无数次的问号,而直到柳羽的到来,才为他解惑、答疑! 这一刻… 他把目光转向柳羽。 而柳羽始终望着他,眼神中带着几许期待… “哈哈…” 魏延大笑,连带着“哐啷啷啷啷…”的一道清脆的声音响彻而起,是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音,魏延直接将大刀丢在了地上。 这下,别说是邓家族长,别说是这些云台南阳将,就是所有百姓也都懵了。 魏延竟然…丢下武器了? 他… 他是要做什么? “我魏延认输了,这一场文郡尉赢了!”
魏延拱手一言,旋即转过身,大踏步的走到擂台的一角,再向前一步。 他跳下了擂台…一切都结束了。 而在跳下去之后,他不由得抬起头望向那湛蓝的天。 他回想起的是十日前… 当邓家族长与柳郡守定下这个擂台赌注的那一天,傍晚时分魏延独自一人行至柳羽的驿馆。 他走的是后门,而让他意外的是,柳羽早就派人守在了这里,将他引进门,就宛若他提前知道魏延会来一般。 说起来… 魏延,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人物。 如果说这个世道上,唯有一个人深层次的了解魏延,那一定是柳羽。 历史上的魏延与“演义”的魏延有所不同,人人都知道,魏延擒了韩玄,大开城门放刘备军进长沙。 诸葛亮当即要斩他,理由是,他的脑后有反骨! 事实上,魏延压根就没投过韩玄,也没去过长沙…他是地地道道的南阳人,在追随刘备之前从未离开过南阳。 而魏延这一生之所以落寞、失败…与他那所谓的“反骨”无关,倒是与他流民、部曲的身份息息相关。 此刻的魏延眼眸凝起,他清晰的记得…那一夜,一名道人将他领入柳羽的馆驿。 两人秉烛夜谈… 魏延问的是前程,柳羽帮他算了一卦,也给他讲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 柳羽将这称之为—— ——魏延的人生模拟器! … 那是一个叫做‘刘跑跑’的诸侯,他驻守在南阳的新野,兵少粮少。 一个号称卧龙的先生向刘跑跑献计,让刘跑跑把附近的荒地给流民种。 而你便是南阳人,家族因为战乱失去了土地,成为了流民,听到这个消息,你们全族都去给刘跑跑种地。 然后刘跑跑从中挑选男丁来当兵,选中了你。 从此之后,你便成为了刘跑跑的部曲,也称之为私兵… 随身护卫在刘跑跑的周围。 后来刘跑跑打了几次败仗,却在最关键的一场战役中逆风翻盘。 他的地盘也越来越大,你因为武艺高强,立下不少战功,成为了刘跑跑最信任的部曲,统领整个刘跑跑私兵的一千人。 你跟着刘跑跑入蜀,你数战有功,之后你参与了一场名为“汉中之战”的著名战役。 刘跑跑拿下了汉中,要挑选一名大将镇守汉中,所有人都以为是他的兄弟张黑炭,但刘跑跑最终选到了你! 你成为了汉中太守、汉中督、镇远将军… 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出道没几年…竟成为了杂号将军! 只是,到了汉中你才发现,汉中的百姓早已被一个叫做“人妻曹”的给迁走了。 压根没什么人,而作为一方将军,你统帅的兵马也只有五千人,与同为“荆州督”的关红脸相比差了十倍不止。 两年后刘跑跑称帝,升你为“镇北将军”,这下你成为了重号将军。 而这时候你才出道了十几年。 要知道…魏国的张八百当上重号将军用了整整三十年,你们本国的“赵百胜”,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杂号将军。 将军中,身份比你高的只有两个人。 你突然有点飘了,可事实上,你只是成为了重号将军,兵马依旧没有增加。 你在汉中镇守了九年,九年的经验,你已经可以熟练指挥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并且…你对汉中了如指掌,对陇西亦是了如指掌。 可接下来的北伐,卧龙并没有重用你。 你提出的“子午谷奇谋”,这一招凝聚了你汉中九年的经验,然而卧龙说太冒险,一句话否决了…坚持要执行街亭计划。 你愤怒,你忿忿不平,但最后还是忍了。 谁让他是丞相,是卧龙呢? 你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卧龙再次重用你,可驻守街亭时,他宁可选用毫无统兵经验的马谡,也不用你。 你疑惑,这是为什么? 手下人告诉你,因为马谡是荆州人,卧龙是荆州一派的,荆州四大家族“庞、马、向、习”庞家没了,自然就要重用马家! 士族用人讲究按家族排位,你是流民,没有文化,又出身部曲… 无论如何也不能派你去! 你不服,说哪怕不能做主帅,你可以做副帅…你在汉中待了九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边的地形。 但… 卧龙选择的副将,也不会是一个流民,卧龙选择的是汉中本地士族“王”家,理由是他更熟悉汉中。 呵呵… 你那时候就想“呵呵”了。 你想说的是,王平…一个降将?他能震得住马谡么?他就算提出了正确意见,马谡会听么?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大败而归! 同一年,卧龙第二次北伐,又失败了; 次年,卧龙第三次北方还是失败。 你依旧没有得到重用。 直到第四次北伐,还是失败… 这次是因为运粮问题,熟悉此间地形的你早就向卧龙提议过,秦岭运粮极为困难,两方征战,谁先发起进攻,谁就要经过秦岭运粮,谁就吃亏,就输了一半。 可卧龙会听你的么? 你只是一个流民,一个先帝的部曲啊! 终于到了第五次北伐,卧龙采用战区屯粮的方式,为此…他准备了整整三年,但没想到的是,第五次北伐刚开始,卧龙就去世了。 众人都打算撤退,唯独你大喊,怎么能撤退呢? 集合整个帝国之力筹备了三年,就是要靠战区屯田吞并陇右,怎么能因为一个人的去世就放弃整个计划呢? 你可以暂代统帅继续作战呀! 但… 很多人否决了你的提议,他们执意要撤退,特别是一个姓杨的长史,他与你针锋相对,指责你没有统帅五千人以上军团作战的经验。 在你看来,这个姓杨的长史简直搞笑,如今你才是帝国…除了卧龙之外的第二号人物,可为何卧龙会把兵权交给这个姓杨的长史呢? 直到… 有一天,你被他诬蔑谋反,被他设计杀害… 直到临死时,你依旧有许多疑问。 为何… 卧龙没有把兵权交给你? 为何你统领的兵马始终没有超过五千人? 柳羽一口气向魏延讲述了这么多… 他既是问前程,那索性,柳羽就完全模拟了一遍他的人生! 魏延听得是浑身颤粟,因为每一次遇到选择时,他魏延一定会与柳羽口中的“魏延”做出相同的选项… 这个人,活脱脱的就是他自己! 整个故事,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就宛若…这位柳观主真的仆算出了他的未来一般。 “咕咚”一声,魏延长长吞下一口口水,他急问道。“那是…为何呢?”
“为何我倾其所有,依旧不能掌握更多的兵权,依旧不能获得更多的信任?这是为什么?”
似乎早就预料到魏延会有此一问。 柳羽的回答很简单。 “因为,氏族的眼里只有氏族,荆州派当权只会重用荆州派的氏族子弟!”
“当权者卧龙代表的是荆州派,刘跑跑入主巴蜀是重用的‘庞’家,卧龙派去守街亭的是第二顺位的‘马’家,他们都死后,接下来…便是第三顺位的‘向’家,以及第四顺位的‘习’家,乃至于…最后污蔑你谋反,第五顺位的‘杨’家!”
尽管… 柳羽已经刻意的将具体事件中的名字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替换。 可… 对于魏延来说,依旧是听得振聋发聩。 他的一双瞳孔瞪得硕大,他的后槽牙“咯咯”直响… 他意识到…若是跟着氏族,最后的结果…哪怕是最辉煌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依旧是不得善终啊! 氏族打从骨子里…是不会看得起流民的! 换句话说,他就是效力于邓家一辈子,也不会被邓家族长高看一眼,他们眼中的流民只是一条看家护院的狗而已! 一个故事…让魏延认清了现状。 他主动提出。“我知道柳观主的背后是天师道,那天师道呢?”
——“唯才是举,起于微末!”
柳羽的回答很轻… 可恰恰是这八个字,宛若一记记重拳,狠狠的砸在魏延的心头,让他宛若醍醐灌顶。 “那…那…” 魏延的语气变得磕磕绊绊。 “士族这一条路若是走不通,我魏延可否加入天师道?”
面对这个询问… 柳羽的回答也仅仅只有四个字。 ——“随时欢迎!”
窗外暗夜如磐,屋内一盏烛火若隐若现…柳羽与魏延没有聊十日后的擂台,也没有聊…诈败、作弊什么的。 可彼此间的对话… 已经缔结了深深的信任。 当然…对于柳羽而言,他算到…魏延一定会来找他,就算不是现在,那擂台结束后也会来找他。 魏延提前的出现,倒是让收服黄忠的过程变得简单了许多。 “魏文长,你…你…” 此刻的邓某已经是咬牙切齿,他怒目指着魏延。 可魏延悍然不惧,他迎面对上邓某的目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 震天动地的大笑声响彻而起… 到最后…笑声落下,魏延走到邓某的面前… 他指着邓某,一字一顿的说道。 ——“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不想做狗了,想做人!”
恰恰这么一句…让邓某浑身颤粟,双腿一个踉跄,竟是直接跌倒在地。 倒是柳羽大喊一声。 “邓家族长大气!”
“本郡守替新野城百姓谢过邓家族长!”
这话… 杀人诛心。 邓某…不光是邓某,所有云台将的后裔,他们长大了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眼睁睁的看着柳羽迈着那豪迈的步子,走到这价值三万万钱,装满金子的箱子面前,就差直接宣誓主权了! 很快的,这一箱一箱的金子被装入了事先就准备好的骡车之上,骡车留下了深深的车辙,而柳羽与这些金子一并消失在这擂台中。 当然… 一起消失的还有黄忠与魏延… “滴答”… 天穹上不合时宜的下起了小雨,雨声滴答…擂台的周围变得清冷了许多。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邓家族长邓某一人,他就宛若雕塑一般的被儿子搀扶着,屈着身子…良久,那些身侧云台南阳将的族长有人开口。 “邓老爷,咱们…咱们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咯噔… 邓某感觉脑门一晕,整个人亦是晕倒在地。 … … 新野城,一方医署中。 黄忠与徐晃均无大碍。 “你方才没有尽全力吧?”
徐晃躺在病榻上,黄忠就在身旁另一处病榻之上。 “黄某既上了擂台,自当全力以赴。”
黄忠感慨一声。 “呵呵…你以为你瞒得过我?”
徐晃笑了,“你、我刀斧交错,我斧头断裂的那一刀,你若非收回了三分力气,连斧头带我一并就没了!”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对方有没有放水,徐晃自然能感受到。 只是,提到这里,黄忠转过头,不再言语…他的确用了全力,只是没有下杀手罢了。 莫说是徐晃… 就是任何一个擂台上与他对垒的人,他也不会下杀手。 这并不是留手…算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吧! 当然,事实上,黄忠也不可能下杀手的。 打伤徐晃没什么,可…若真是让徐晃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向柳羽交代呢? 说到底…中间还隔着一个“霍玉”姑娘。 将“霍玉”赎回,这是份大恩! “汉升…”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且急促的声音响彻而出。 黄忠与徐晃同时寻声望去。 却不是霍玉…还能有谁? 听闻黄忠受伤,霍玉当即赶了过来。 “你…你怎么来了?”
黄忠语气有些磕绊,他不想霍玉看到他如今这副狼狈模样。 霍玉连忙去检查黄忠的伤口。 “怎么留了这么多血?是…是擂台上么?是…是被谁所伤?”
无比关切的声音传出… “羡慕啊…”徐晃扭过头,吃了一把口粮,难免口中下意识的吟出一句。 这下… 霍玉明白了什么,登时抿着唇。 “我无恙,已经能下地了。”
黄忠就想下床,只不过,伤口扯动…竟是整个疼痛了起来。 “你还是躺着吧!”
霍玉连忙扶着他躺好。“你…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可不许出个三长两短…” 问题? 这时,黄忠才回想起…霍玉询问他,这些年点她,想要赎她…是因为报恩呢?还是因为…想娶他。 骤然这样一个问题再度提起,黄忠挠挠头,转过身望向徐晃那边。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抹眼神,徐晃笑道:“别问我,可没有美人问我什么问题!”
咳咳… 黄忠轻咳一声,看着霍玉无比渴望的眼神,他…磕磕绊绊的开口。 “都…都有!”
一时间,铁骨铮铮的黄忠…竟变得扭捏了一分。 英雄终究是难过美人关哪! 就在这时…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医署外传来。 ——“这么大好的喜事儿,择日不如撞日…” ——“不如,今夜就办婚事,黄大哥与霍姑娘完婚可好?”
三人回头,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柳羽还能有谁。 柳羽站在门前听一会儿了,索性直接提议。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既然黄忠不嫌弃霍玉青楼女子的出身,霍玉也对黄忠暗生情愫… 索性… 这个媒人就由他柳羽当,今日就为黄忠与霍玉姑娘完婚! “哈哈哈哈…” 柳羽这话脱口…登时门外传来几声大笑。 魏延大笑着走入此间… “汉升兄,你这擂台打的,既能遂了平生之志,又能抱得美人归,可谓是一箭双雕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