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想改朝换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武力、智谋、声望、机遇,缺一不可。而声望也可称天命,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所谓的造神计划,就是利用这场即将到来的雪灾,为宋均在民间经营声望,让他成为天命之子。宋宏深得皇帝信赖,能文能武,这些年来在朝野上下颇有威望,要想取而代之,并非易事。宋均出身贫寒,才学平庸,不通武艺,毫无背景。他唯一能依仗的,只有他的血脉。他本来就是宗室之后,如今又过继给了齐王,名义上和皇帝的血缘更近了一步。只要他能进入宋赵广的眼界中,堂堂正正立足于朝堂之上,和宋宏同台竞争,后面的仗就好打多了。但很显然,对于宋赵广而言,宋均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同族后生,立他为齐王嗣子,只是为了弥补齐王,让齐王后继有人,不至于断了香火。他连宋均都没有见过几面,又能有什么印象?假如齐王对宋均的态度好一些,给他齐王嗣子应有的待遇,宋均的处境还不至于这么糟糕。遗憾的是,齐王对宋均的态度非常差,不仅让他在王府外另寻住处,平时更是当成没有这个嗣子一样,从不提起。求人不如求己,杨明这个造神计划,就是为了让宋均进入皇帝的视野中。是夜。冬雷滚滚。宋均衣冠不整,带着一脸悲色,跪在明圣湖畔。住在明圣湖旁的鱼叟,半夜被冬雷吵得睡不着,起夜出恭,冷不丁看见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撞见了什么魑魅魍魉。待定睛一看,见是个俊秀的少年郎,便忍不住关切道:“小郎君可是遇上什么事情了?何以夜半在此悲鸣?”
宋均含泪道:“某,替苍生涕泪。”
“此言何解?”
鱼叟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某今夜得太祖托梦,三日内江南必有暴雪,明圣冰合,大雪封城,死伤无数。”
宋均默然垂泪。鱼叟啼笑皆非,摇头道:“小郎君,你家太祖怕是估错了,老汉祖祖辈辈住在明圣湖畔,已有数百年。若说明圣湖结冰,那老汉是相信的。但冰合是万万不可能的。”
冰合不是普通湖面结冰的意思,而是湖水彻底冻结,车马能在湖面上行走自如的程度。可明圣湖有七万多亩,要是完全冻住,那天气得冷成什么样儿?人永远都不会相信自己认知以外的事情。这也在杨明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交代过宋均,如果别人不信,也无需争执。是以宋均只是牵强地笑了笑道:“某也但愿如此,但愿如此。求太祖保佑,平安无事。”
他对着太庙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便步履蹒跚地走了。鱼叟望着他单薄的背影,直犯嘀咕:“你家太祖有什么神力,还能护佑天下苍生?”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只有空中的雷电还在轰鸣。宋均就这么在城里走了一路,也将明圣冰合、大雪封城这八个字传遍了永宁城。但迟迟没有人认出他的身份,所有人都只当他是就着冬雷、编些故事哗众取宠的破落书生罢了。每年秋闱之后,都会有不少这样的人,因为名落孙山不甘心,所以编造些事情,想引起朝廷的注意,好证明自己是经世之才,科举没有考中是朝廷有眼无珠云云。天亮,依旧无雪。所以理所当然,宋均的行动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只是因为这不详的冬雷,楚先和纪衍两个人就糟糕了。他们不仅要上书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现象,还要极力敷衍百姓,不能让他们认为这是大凶之兆。好好的太平盛世,怎么会有凶兆?如果有凶兆,岂不是说明当今圣上德行有,触怒了上天?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这么说。所有人都在努力粉饰太平。杨明在努力地赚钱。事出突然,他让福伯抽调了所有现银去采购炭火和米粮、棉被。明秀阁的账面空空如也,他今天必须要从相府拿到十万两银子,否则万一再有个突发状况就麻烦大了。“二夫人,这是我与武定侯府的买卖契书,请二夫人过目。”
杨明将准备好的契书交给雷氏,又道:“唐小娘子也随我一起过来了,若是夫人不信,还可以问问她,是否出了足银十万两添置暖房。”
雷氏却看都没有看契书,对着唐卓君堆起笑脸道:“唐小娘子远道而来,妾身未能远迎,实在失礼。”
唐卓君轻抬下颌,高傲道:“不必多礼。我听说相府的二夫人跟杨大人有个赌约,烦请二夫人看过契书,便兑现承诺吧。”
雷氏表情一僵。她并不怀疑这契书的真假,只是一口气拿出十万两银子,还是让她有些肉疼。她眼珠子一转,掩唇直笑道:“妾身没想到唐娘子竟会与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交好。区区十万两银子,妾身还没放在眼里,只是当时的赌约,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是说三天之内,他能在这永宁城里找到官宦人家,愿意出十万两银子添置暖房,那二夫人也出足十万两银子请他装暖房么?”
心里惦记着五万两银子的分红,唐卓君表现得比杨明还要积极,将杨明之前跟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不错,妾身确实是这么说的。”
雷氏点了点头,老神在在道:“这契书归契书,那暖房何在呢?可添置好了?”
唐卓君呆住了。合着她这话里还有陷阱,不仅要让人同意出十万两装暖房,还要让杨明在三天内把暖房装好?这未免太……太不要脸了。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杨明。杨明微微一笑道:“我昨日与唐小娘子签了契书,便连夜派人去做工了,想来现在已经装好了,若是二夫人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武定侯府看看。”
他昨天突然想到这一点,才让人连夜赶工。那暖房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百来个人连夜赶一赶,也勉强能赶出来。雷氏霎时满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