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盛园的名头,在长安城中风头正劲,自然也传入了宫中。 李隆基听闻后颇感兴趣,便招了周钧进宫询问。 后者携着图纸,还让内侍们搬来了一个小号版的安盛园沙盘。 八名内侍将一张三米见方的景观沙盘,小心翼翼的搬入了殿中,又用木台作为支撑,放在了御座下方。 李隆基瞧着惊奇,走了下来,绕着沙盘转了几圈,口中称赞。 周钧先是指着沙盘,向李隆基描述了一番安盛园建成后的盛况,又摊开内湖、宅院、会所、阁楼、商街、球场、兽园等等示意图,一一讲解给后者听。 其中,周钧还特意向李隆基提道,所有入住的住客,园林都可以向其免费提供庖厨、医治、帮农、安保等等服务。 李隆基听到这里,叹道:“卖宅居然还能如此经营。”
周钧又道:“园林中,打算在不同场院建设驿站,固定时间、固定路线,有大车往来于驿站之间,以便住客前往灞川其它去处。还有,外出游湖,有画舫……” 李隆基听着周钧介绍,不断点头,到了最后,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这宅院售卖,打算如何定价?”
周钧说道:“长安城北,一处二进院的售价,大约是一百五十贯。安盛园的划地,大约能建成一百六十二处宅院,其中二进院占了一半,三进院占了一半的一半,其它为定制宅院。”
李隆基在心中粗粗算了一笔账。 长安城的二进院,卖到一百五十贯,安盛园位于城外的灞川,虽然地处偏僻,但毕竟挂着皇家的名头,翻一倍卖到三百贯,应该……不是问题吧? 这么算下来,整个安盛园的宅院,全部售卖一空,大约就是七万贯,不少了,这个数字也在李隆基的预料之内。 周钧看着李隆基,从后者的表情上,就能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 于是,周钧补了一句:“陛下,灞川街市的二进院,如今已卖到了五百贯,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李隆基听见吓了一跳,灞川的房价居然是长安城的三倍多,而且想买还买不到。 他听到这个价钱,连忙看向身旁的高力士,后者轻轻点头,证明周钧所言非虚。 李隆基疑惑道:“怎么会……差了这么多?”
周钧:“长安城中的居民,远超百万。由其是北城,人口拥挤,宅院紧邻,少见休憩放松的绿地,又看不见什么山水之景,而且每日宵禁之后,只能苦待家中,无处可去。灞川则不同,不仅吃喝玩乐样样俱全,而且川河湖榭,尽可游遍,最重要的是没有宵禁,可以彻夜欢愉。”
李隆基听完,终于是懂了。 思虑片刻,李隆基向周钧问道:“那依周二郎之见,这安盛园的宅院,应当作价几何?”
周钧拱手道:“臣并不打算事先定价,而是想要采取互市中的官卖。”
所谓官卖,就是官方主导的拍卖。 李隆基奇道:“官卖是刑部、户部司管,让买家竞买被查抄的私产,宅院买卖也能使用此法?”
周钧点头。 李隆基见他胸有成竹,也不再多问,便向周钧说道:“另有一事,安盛园的宅院,先留出二十套,朕有大用。”
宅院总共才一百六十二套,皇帝开口就要走了二十套,这接下来的买卖,还怎么做? 周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与李隆基商议了一番,最后将宫中拿走的宅院,缩减为了十套。 定下了套数,李隆基又向周钧说道:“这十套宅院,售卖之时,先记在你的名下。朕到时会遣人,将名单交给你,你再根据名单转赠出去。”
周钧听见这话,心中不解。 这安盛园本来就是宫中的产业,按理来说,李隆基想赠给谁,就赠给谁,为何还要先记在别人的名下,再转赠出去? 周钧有心想要提醒李隆基,但仔细一想,也是懂了。 李隆基倘若以皇帝的名义赐宅,恐怕会引来许多麻烦。 比如,皇子公主之间的攀比,朝中百官的揣测。 还有,李隆基当下虽然独宠杨玉环,但是他在宫内宫外,依然有着其他相好的女子,赐宅于她人,倘若被杨玉环知晓,恐引后宫不稳。 想到这里,周钧向李隆基答了一声喏。 从宫中回到灞川,周钧又喊来萧清婵和萧璎珞两姐妹。 灞川街市中的数千宫婢,还有长安、洛阳、陪都太原,每年放出再送来灞川的宫人和官奴,加在一起,几近万人,眼下都是由萧家姐妹在打理。 萧清婵主管内务阚册,萧璎珞主管外事联络,下面又有百人女官辅佐,配合也是融洽。 周钧先是向萧清婵问了安盛园的宫人和官奴安排。 萧清婵:“尚食、尚农、尚仪、尚衣等司,安盛园中已经安排下了四百余名宫婢和官奴,再加上那些通过筛选的流民,整个园林的典役怕是能超过千人。”
周钧点头道:“安盛园原本规划只有千亩,如今划出的土地面积,早就不止这个数字。除了圣人的禁苑,另有一百六十二处宅院,倘若住满,估算下来怕是有六七千人。这物业公司的人数,如果少了,恐怕无法满足……” 萧清蝉疑惑问道:“物业……公司?”
周钧拍了拍额头,改口道:“所谓物业公司,就是园林典役。总之,安盛园这千人典役,尚显不足,从街市再调去些人手,另外流民那里,也多加甄选。”
萧清蝉点头称是。 周钧又将视线转向萧璎珞。 后者察觉,一个激灵,连忙站直了身体。 周钧问道:“安盛园的开售准备,还有外职联系,办的如何了?”
萧璎珞:“教坊、匠作、水陆、当料等等,统统都安排好了,只是宅院售卖之后的钱款,尚未与度支司事先联络……” 周钧:“度支司那里,我去言语,你将安盛园的开售事务统管妥当,倘若有事,便来告与我知。”
萧璎珞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右相府上。 李林甫端坐在书房之中,北里四位都知之一的佘红芝,跪伏在案台前方。 看着呈上来的阚册,李林甫沉声向佘红芝问道:“好些日子了,灞川的花琼楼,你还是无法安插人手进去?”
佘红芝心中一凛,连忙稽首道:“婢子无能。”
李林甫没有再多问些什么,仔细看着纸上的记载,慢慢说道:“你跟着本相有多少年了?”
佘红芝:“十六年。”
李林甫:“本相初见你时,是在死牢之中……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娘,为了报仇,居然能手刃三人。你之后在狱中受尽折辱,却又宁死不招,真是难得。”
佘红芝:“主家再造之恩,婢子无以为报,甘愿赴汤蹈火,虽死无憾。”
李林甫摆摆手:“莫要轻言折命二字,本相用的着你,也相信你会尽心做事。”
佘红芝闻言,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皮破血流也犹自不觉。 李林甫:“行了,起来吧。”
佘红芝挣扎着站起身来,侍立在一旁。 李林甫:“在老夫手下办事的人,论及心细如发,你是其中一个。今日起,有一件差事,要交给你。”
佘红芝:“请主家吩咐。”
李林甫:“府中侯司,有这些年来收集的情报,大到兵事军报,小到市井传闻,你可尽取去看。”
佘红芝垂首道:“主家欲查何事?”
李林甫:“你帮老夫查一个人,看看他可有把柄落下?”
佘红芝:“那人是……?”
李林甫:“当朝驸马,周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