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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危言耸听(1 / 1)

陡然被揭破自家秘事,薛蟠神色惊愕,而后又转为疑惑,呆呆的看着柳湘莲,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并不感到惧怕,只是分外纳闷这位“琪官”到底是什么人?他不是个唱戏的吗,怎会知道发生在金陵的事儿?  很快他便懒得再想了,太费脑太伤神,非他所长,反正他也完全不在意,根本不觉得的被人拿住了把柄,理直气壮说道:“这事儿不能怪我!是姓冯的先来我家抢人,打死都算便宜他了!”

柳湘莲听了无语,这薛蟠不愧是“呆霸王”!且不说冯渊罪不至死,也不说你无权杀人,难道你就没想过,公然打杀人命会惹来多大麻烦?真以为有几个臭钱便能为所欲为?要杀人你好歹遮掩着点儿啊!  柳湘莲心下一叹,这就是如今权贵之家的行事风格——视律法如无物,恣意妄为,偏偏还能安然无恙。哪怕薛蟠只是权贵中的底层,不值一提,对待普通小民也足可嚣张跋扈。  单凭讲道理根本震慑不住此人,柳湘莲觉得还得换个角度分说,特别是要虚张声势一番,便问:“薛蟠,你知不知道,这件人命官司已被贾雨村了结了?”

“官司了了?”

薛蟠闻言一愣,随后大喜,又皱眉道:“贾雨村是谁?”

见他不知贾雨村身份,柳湘莲猜测,或是贾雨村写给贾政和王子腾的报功信尚未送到京都,或是薛姨妈得到消息后没有告诉儿子,以免他越发纵性。  于是解释道:“贾雨村是现任金陵知府,走了贾、王两家门路才得以补任此职,故此肯为你遮掩。”

“了了就好!我就说嘛,死个人算什么!都不是事儿!”

总算去了这块儿心病,薛蟠喜上眉梢,甚是开心。他不在意身负命案,可耐不住他妈天天为此事儿唠叨,烦都烦死了!  心里美滋滋想着,待会儿回家就告诉妈案子结了,以后可别再唠叨了。顺便再将香菱要过来,纳进房里,那妞儿养了几个月,越发水灵动人了……  薛蟠喜不自禁,完全忘了身在“险地”,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柳湘莲心下冷笑,出言嘲讽道:“薛蟠,你不会以为此事就此了结了吧?”

薛蟠听了一愣:“还有什么没了的?”

柳湘莲煞有介事的说道:“金陵知府是肥差中的肥差,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这个位子!这些人可都在等贾雨村犯错,以便取而代之!若有人借机弹劾他‘徇私枉法,枉纵杀人凶犯’,贾雨村难免落个革职查办,那时,作为此事源头的你呢?会是何下场?”

“你是说,有人要拿我作筏子对付贾雨村?”

薛蟠颤声惊问,心头生出几分惶然——如果真是这样,有些不妙呀。  柳湘莲目光凌厉,逼视薛蟠:“杀人偿命,一旦追究起来,你和动手的家奴全都是死罪!非斩即绞!”

实际上并不会判的如此之重,尤其是在有人庇护的情况下,柳湘莲故意说的严重,反正薛蟠是法盲,四六不懂。  薛蟠心头大震,但仍心存侥幸,灵光一闪,反问道:“你都说了贾雨村走的是贾、王两家的门路,谁会不长眼敢得罪他们两家?”

“谁敢得罪?”

柳湘莲哑然失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自己能高升,难道不敢冒次险?何况完全不需自己出手,有的是办法借力打力、借刀杀人!”

薛蟠默然不语,似在判断这话真假。  柳湘莲继续添油加火:“你再想想,我是如何得知这等秘事的?你我二人未曾谋面,素不相识,为何我会认得你薛蟠薛文龙?身在京都,我又为何能清楚千里之外远在金陵的事?”

“你是他们的人?”

薛蟠醒悟过来,不禁惊恐。  刚刚说有人要拿他做筏子还只是可能,不想转眼竟成了现实!他惶然四顾,生怕院儿里有埋伏,要抓他逼供。  即便挨了揍,他也不会惧怕一介伶人,只要能逃出去又是一条猛龙!可如果对方是要对付贾雨村,顺手把他整治了,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放心,现在还没到动手的时候。”

柳湘莲先安抚了一句,紧接着又连抛猛料:“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薛家进京后借住荣国府梨香院,你则进了贾家学堂,不知那金荣、香怜、玉爱玩耍起来滋味如何?你妹子宝钗待选的事儿也被搅黄了吧?还有你买的那个丫头,她原叫甄英莲,父亲甄士隐正是贾雨村的大恩人,当年得他赠银,贾雨村才得以进京赶考。”

听他信口谈说,诸事如同亲眼所见,薛蟠彻底愣住了,感觉像是做梦一般——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金荣倒还罢了,已经玩腻了丢开了手,香怜、玉爱可是才刚得手的,他怎会知道?妹妹的闺名不算什么,可别说他不知香菱原名,就是香菱自己都忘了!  薛蟠性子粗莽,行事蠢笨,全是他母亲自幼溺爱骄纵造成,并非天生痴傻。经过柳湘莲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和点拨,怎会不明白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  一时间只觉胸口如有千斤巨石,被压得喘不过气,面带惊容,他颤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在监视我?”

至此,柳湘莲终于稍稍松了口气,若薛蟠始终丝毫不惧,他可就真没辙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嘛。  柳湘莲淡然微笑,徐徐说道:“我且问你,朝廷哪个衙门最是消息灵通、眼线密布、监察天下、刺探私密、无所不知?”

薛蟠歪着脑袋努力思索,忽然想到什么,心神剧震,脸色煞白,两眼惊愕,带着哭腔问道:“你是锦衣亲军?”

前明锦衣卫威名赫赫,也声名狼藉,熙朝太祖却知其是皇权保障,必不可少,遂改锦衣卫为锦衣府,亦称锦衣亲军,以示与前朝有别。  实际上换汤不换药,改了等于没改,甚至威势更胜当年,常被老百姓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儿,薛蟠也是从小听到大的,怎能不惧?  见他如此上道儿,柳湘莲笑道:“薛兄聪明!不过我并非锦衣亲军,只是有些关系罢了,这才能得到这些隐秘消息。不妨告诉你,薛兄你可是锦衣府里的‘大名人’,早就挂了号的!”

柳湘莲不承认他是锦衣亲军,却又说“有些关系”,薛蟠更认定他就是了!  谁不知锦衣亲军风评不佳?他肯定是怕说出来没面子!  就算真的不是,只要沾上就没好事儿!  薛蟠心神恍惚,忽觉人生暗淡无光,自己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了。  他嚣张放肆不假,可也知道锦衣亲军是皇帝老子的人,这些年多少权贵之家栽在他们手中,被弄得家破人亡!贾家、王家又如何?皇帝要动谁,不过是说句话的事儿。  此时再看柳湘莲,其俊俏面容似化作恶鬼一般阴森可怖。  我怎么这么倒霉!薛蟠心力交瘁,欲哭无泪,只想交个朋友玩玩而已,怎会惹上这等人物!  柳湘莲哪壶不开提哪壶,笑说道:“薛大爷,若是把你打死人命、贾雨村枉法裁判之事上报,传到陛下案头,你觉得会怎样?他老人家可是十分关注勋贵的动静,贾家左右官吏任免也就罢了,连人命都不当回事儿。好个贾家,真了不得呀!”

“别!千万不要!”

薛蟠哀求道,似乎柳湘莲言出法随,说到便可做到。贾雨村如何他不在乎,可一旦皇帝过问,自己绝对落不了好!  柳湘莲趁热打铁道:“到时你死不死且不说,作为贾雨村荐主的贾政和王子腾能脱得了干系?朝堂对手能不落井下石?说他们‘结党营私’难道有错?凭着祖上余荫,或许不至于问罪,但定会大失圣眷!你想,为你一人,恶了贾家又恶了王家,你死了一了百了,可你妈呢?你妹子呢?寡妇孤女,又遭亲戚嫌恶,在世上无依无靠,纵有百万家财,能保得住?家破人亡指日可待!”

说到此处,柳湘莲黯然长叹,摇头不止,仿佛已见到那副凄惨的末日景象。  薛蟠心神剧震,两眼血红,攥紧了拳头,恨不得锤死眼前之人!  先前软语求饶只是暂时服软,他心里打定主意断然不能干休,要千百倍报复回来。可此时哪儿还有这等高傲心气儿?  他是鲁莽任性,可母亲妹子却是他的心头肉。柳湘莲说因他拖累,会令她们母女被贾、王两家嫌弃,他对此并不怀疑,心里很清楚这些所谓的亲戚都是怎么一回事儿——锦上添花、落井下石罢了!  想到万一自己真死了,还要拖累她们,下场将是何等凄凉悲惨?简直不敢想!  等了好长一会儿让他思量够了,柳湘莲方说道:“我说你是热锅里的鱼,等死而已,你觉得这话对不对?服不服?”

“服!我真的服了!”

薛蟠失魂丧魄,站立不稳,这时一害怕,又“噗通”跪了。  不管对方究竟是何目的,认错求饶总不会有错,他紧紧抱着柳湘莲的腿痛哭道:“琪大爷!我真的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这次真服啦!”

涕泗横流,不忍直视。  恐吓作弄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又不是真的锦衣亲军,也就利用信息不对称忽悠薛蟠这浑人,但凡是个精明些的,很容易察觉其中有异。  柳湘莲将薛蟠扶起,温言安慰道:“薛兄何必如此?这不都还没发生么?尚可挽救。不过,”  他含笑说道:“我可是不是琪官。我姓柳,名湘莲,亲近的兄弟都唤我柳二郎!”

“你不是琪官?”

薛蟠顿时傻了——你长得这样俊,竟然不是琪官?  闹了半天,自己白挨了顿揍啊!  薛蟠来京时日尚短,先前一度被圈在贾家学堂,尚未听过柳二郎的大名。  “那琪官呢?”

他试探问道。  “在客房休息呢。”

蒋玉菡已经回来,曾过来瞧过,柳湘莲摆手让他回去了,薛蟠没注意到。  薛蟠也不敢提出要见琪官,又问:“要是没事儿,我就告辞了?”

“这怎么成?怎么也要喝口茶压压惊!”

拍了拍他肩膀,柳湘莲也不管薛蟠心中如何惊惧,强拉着走到他刚刚练剑之处。  薛蟠大为诧异,此处竟是个小小的演武场,摆着刀枪剑戟。  怪不得柳二郎这么能打!薛蟠悔之无及——早知对方是个硬茬,自己才不会找不自在呢!  二人坐到石凳上,柳湘莲亲自斟茶,薛蟠受宠若惊的接过。  长篇大论,费尽口舌,柳湘莲早就口干舌燥了,一饮而尽,缓了缓,再度开口:“薛兄,案子虽了,可还有一大隐患,不得不告知于你。”

“啊?还有隐患?”

薛蟠唬了一跳,到底有完没完?不敢怠慢,他忙道:“二郎请说!”

柳湘莲肃容道:“这隐患便是你买的那个女孩儿,也就是甄英莲!”

薛蟠瞪眼急道:“她怎成了隐患?不就是个婢女嘛!我花钱买的!”

香菱娇俏可爱,甚得他喜欢,因被他妈护着,正看得到吃不着,情热异常。一听这话自是心急如焚,不可名状。  柳湘莲冷笑道:“在我面前你装什么糊涂!当日卖她的男子并非是她父亲,而是拐子!你难道不知此事?”

“这我知道,可这有什么关系?”

薛蟠买时不知,后来冯渊上门夺人,双方一番争辩,自然也就知道拐子的身份了。  “按照刑律,拐卖幼女,或绞或流!买者若是知情,与之同罪!你说有什么关系?”

“可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呀!”

薛蟠觉得很冤枉。  “你当时或许不知,现在呢?甄家乃是姑苏望族,她既是良家女子,你却让她在你家为奴作婢,这是什么行为?强抢民女!逼良为婢!难道不是罪过?”

“可……”薛蟠总觉的哪里不对,可是以他简单如六畜的脑瓜儿,又分辨不清。  “更可虑者,英莲如今给令妹作了婢女。这罪过不就落在了令妹身上?一旦传了出去,你妹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将来还嫁不嫁人?“  “别说了!”

薛蟠抱头叫道,只觉脑中一片混乱。  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把妹子给扯了进去!真若如此,自己岂不是畜生不如?  他唬的不轻,但也没有完全被忽悠住,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我又不知她家在哪儿,找都没法找呀!”

柳湘莲自知很难打消他霸占香菱的念头,种子已经种下,慢慢等发芽便是。  “何去何从,薛兄自行定夺为好,我只是提个醒。”

他并不担心会被人揭穿,薛蟠即便去问旁人,对方也绝不敢保证没有问题。  王子腾正巡查边疆,也不会很快收到消息。等他得到消息,恐怕第一反应是夜不能寐——怀疑皇帝或是政敌盯上了他,想从侄子这里入手!除非能摸清柳湘莲的背景,否则不敢轻易动他,可本就子虚乌有,又从何查起?  柳湘莲轻酌慢饮,意态优闲,似乎没事了。薛蟠急于回去问人,再度试探道:“二郎说的我都记下了,将来必有厚报!还有什么教我的?”

“不过是顺便提醒,结个善缘罢了。”

柳湘莲适可而止,不再多言,以免画蛇添足。  薛蟠越发糊涂,不知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压下心头疑惑,借口时间不早了提出告辞。  “走?”

柳湘莲闻言,星眸一瞪,不满道:“正事还没谈呢,你就要走?”

“正事?什么正事?”

薛蟠心头警铃大作,柳二郎莫非要露出真面目了?  柳湘莲神色郑重:“为薛兄你贺寿啊!你不就是为此事来的?”

薛蟠拨浪鼓似的猛甩脑袋:“这怎么敢当?二郎你不是没空儿么!莫再提了!”

自己真是被门夹了脑袋才来找罪受,可不想再招惹这个煞神!离得越远越好!  “我没空儿,琪官有空儿呀!”

柳湘莲笑道。  “啊!”

差点儿忘了,你不是琪官!薛蟠不禁叫苦,也只能连声道谢,权且应下。  柳湘莲嘱咐道:“回头你派人去找枕云班的顾掌班商量,排上时间。就说我柳二郎说的,先前演的都是折子戏,不够过瘾,这次索性全戏来一遍。酬金你们自己谈。不妨多请些亲朋好友前来共赏,也是一桩盛事雅会。”

薛蟠听了转而高兴起来,全戏连演可是首次!还是琪官儿亲自登台!管他柳二郎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先看完戏再说!  闲聊几句,薛蟠再次请辞,柳湘莲遂放出了关在柴房中的小厮。  小厮们见状都很疑惑——发生了什么?大爷挨了打怎却乐呵呵的?难道打傻了?  临别之际,柳湘莲执手相嘱:“薛兄,今日所言多属机密,原不该对你说的,只是不忍看你自误而不自知。切记不可泄露出去,便是贾家、王家也断然不可!否则,你懂的……”  我懂个屁!薛蟠笑容僵硬,拍着胸口保证道:“二郎放心,兄弟我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这张嘴没人撬得开!”

柳湘莲低声道:“今儿虽动了手,我可没往你脸上招呼。归家后不必多说,免得叫伯母和咱妹子牵挂伤心!”

咱妹子?薛蟠想翻白眼儿,这柳二郎真不拿自个儿当外人!  不过自己脸上好好的,柳二郎到底是给自己留了几分面子,免得让妈妈和妹妹担心。如此看来,柳二郎为人还是可以的,是个心地良善的!  转念一想又觉不对——你不打脸比打脸还狠!万一力道没掌握好,我就断子绝孙啦!  在柳湘莲的目送下,薛蟠带着一众小厮,彼此搀扶,摇摇晃晃出了柳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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