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以这样平和的心绪跟她说起父亲,是喊了爸爸,而不是客套的称呼。白心笑了,“那你该感到幸运,只揍了大的那个,没揍你。”
“不,”他突然将打火机的帽儿盖上,火苗在瞬息之间被扑灭,车内又陷入了沉静之中,“当时我在屋外看着,隔着一层玻璃窗。我看到我爸把手?在他的脸上,沈薄一声不吭,默认是他带我抽的烟。那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有庆幸,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寞感。”
白心的心尖一颤,她闭上眼,用想象力去还原那个画面——沈父在屋内教训沈薄,而苏牧一个人站在玻璃门外静静看着。虽然看似疼惜苏牧,但实际上是沈父对他并没有像对待沈薄一样亲密,该责罚时责罚,该教导时教导。他就像是一个外人,永远被隔在一墙之外。那些人总觉得苏牧与众不同,觉得他没有喜怒哀乐,所以渐渐的不顾及他的感受,也渐渐冷落了他。或许,沈薄就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敏感,才用那种方式与他相处。这样看来,这位异姓哥哥或许也是一个温柔的人。和苏老师不相上下。白心伸出手,触碰上了苏牧的脸颊。她轻轻抚过他脸侧的轮廓,久久不开口说话。他们静坐了很久,这才打算回家休息。开车前,白心说:“苏老师,我以后陪在你的身边,你应该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嗯,好。”
苏牧朝她淡淡一笑,眉目柔和地像是从雪山融化而出的泊泊清流,因春润大地。到家,白心刚打算进屋洗漱,苏牧突然说:“对了,明天我们去拍婚纱照,时间我也约好了。”
白心险些被噎到,“婚纱照?”
他们连婚都没结,就先拍这个?“没结婚也能拍,有意见?”
“没有。”
苏牧点点头,“还有,我已经给徐队长发了短信,宝石也已经交到他手里了。”
“嗯,这样也好,不要掺和这些事情,万一有危险呢?受伤了也得不偿失。”
白心说完,又要往浴室里走。“对了,”他又叫住她,欲言又止。“怎么了?”
白心问。“没事。”
他惜字如金,马上闭了嘴。白心也不在意,反正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能跟她连夜促膝长谈,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白心站在淋浴间里,任凭四散的水流从她头顶滑落,汇聚到下颚,形成一团小小的漩涡水柱。她捂住脸,总觉得心脏绷紧了。想纾解一番,却又没办法将愁绪吐出。白心是在担心苏牧,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她又想到了之前说的出国那些事,他没再提了,她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再怎样,她都不想当一个逃兵,从他的身边离开。洗好澡,白心和苏牧并排躺在床上。这次没苏牧的暗示,她也很主动吻上了他。苏牧在这方面又难得的顺从,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强硬地往自己怀中扣。白心松了口,迎着灯光看他的脸——他的眉目一如既往的清俊,眼角是上扬的,弯着小弧,显得有神,但双眼皮并不明显,所以很好压制了上挑的眼角那股媚气。这个男人真好看,是她的男人。白心突然有这种意识,心脏跳的更剧烈了。她再次吻上,与他气息交织,纠缠在一块儿。他们之间好似形成了某种默契,都肆意沉沦,没有再讨论那些令人惶惶不安的事情。……第二天,白心请了假,陪苏牧去拍婚纱照。婚纱是定制的,苏牧早就在一周之前联系了人,摄影团队也是他找到,根据搜索引擎分析出的含金量最高的团队。白心看到婚纱的时候,那种惊喜的感觉简直难以言喻。婚纱比较束身,类似瓶颈的长弧,外面还罩了一层缥缈轻薄的长纱大摆,裙摆由意大利纺织工亲手绣的珍珠白纹,款式大气又梦幻,简直是少女们的终极梦想。当然,也完全符合白心的审美。她结巴了一会儿,还是难以置信:“这是给我的?”
“你喜欢吗?”
苏牧问。“喜欢,很喜欢。”
白心用力点头,希望能把喜悦分享给苏牧。“喜欢就好。”
苏牧不动声色勾起嘴角,轻推着她,催促去换上。白心上了婚礼专用的大妆,唇色特意上了淡粉,看起来既娇憨又优雅。她有些局促,踩着高跟鞋,款款而来。苏牧也换上了一身纯白色的西装,他的左侧鬓发上了发蜡,抿在耳后,一丝不苟。另一侧的细碎额发还扫在眼睫之上,平添了一种节制而禁欲的美感。他朝她伸出手,牵住了,再驱车去花田里拍外景。外景是在峡谷下面的一处花地里,常年有人在这里旅游,体验田园生活。白心按照摄影师的吩咐,静卧在花田之中。而苏牧,则倾身,在她的鼻尖温柔落下一吻。白心和他对视一眼,又被他眼中的柔情烫到了,咬了咬下唇,耳尖就先泛了红。由于苏牧不擅长笑,总被摄影师吐槽:“新郎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苏牧抿着嘴角辩驳:“并没有,我很开心。”
但事实胜于雄辩,连白心都忍不住笑了,“苏老师,你给他们笑一个,不然摄影师傅说不拍了。”
苏牧无奈,只能微微勾起嘴角,刻意的笑了一下。“诶,算了。新郎还是自然一点吧,虽然笑得还挺好看,但我怎么总觉得后背发凉。”
摄影师傅打趣道。这一路,他们拍的很好。就连拍摄的人都忍不住夸,小两口长得这么好看,又有夫妻相,以后孩子生下来肯定漂亮。临到傍晚,摄影团队的人先走了。苏牧打算带着她直接在山上的花间庄园宿一夜。晚饭时,他们吃的是意大利面。浓郁的番茄酱裹着秘制的肉丁酱,再放入意大利腊肠片以及胡萝卜丁,还有奶酪干碾磨出来的粉。稍一夹筷,淡黄色的面条裹着厚厚的一层酱料卷入口中,让人赞不绝口。白心吃的满足,饭后,还喝了一杯农家自酿的葡萄酒,虽然涩,但味道很香。苏牧却只能喝山羊挤下的鲜奶,喝了两口,因为腥味太重,就不肯继续了。吃饱喝足,苏牧带她去门口看夜景。白心张开双臂,感受着暖风吹拂,无比惬意。苏牧问她:“今天开心吗?”
“开心,很开心。”
“开心就好。”
他淡淡呢喃一句,就沉默了。白心总觉得今天的苏牧很奇怪,那种感觉说不上来,要真论起的话,就是她一贯被苏牧认为不靠谱的直觉。她问:“苏老师,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风拂到她的脸上,吹起鬓边的一缕头发,很快的,又被指尖勾回耳后。苏牧的眼神果然变得陌生了,有种严谨肃然的意味,让她不敢再对视。“苏老师?”
白心再唤。“白心。”
他突然之间又喊她的名字,认真,又带着眷恋。白心避开眼,轻声说:“怎么了?你好奇怪,有话就说。”
这样跟她说话,她会有点害怕。“你的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
苏牧说。“行李?”
白心如同被一盆水淋头而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是要她走,千方百计要她走。“我不走,”她说,“苏老师,我不走。”
苏牧垂眸,“辞职信我也让小林帮你递交了,为了你好,还是暂时先离开这里。”
“我走了,你呢?”
白心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像是气得浑身发抖,又像是怕的浑身发抖。“我没事,他的目标是我,在哪里我都不安全。我先留下来看看情况,没事最好,有事我也能对付。”
“那我也留下。”
“别任性,白心!”
苏牧忽然截断了她的话,眼神第一次这么冷,专注地凝视着她,“别任性,你理性分析一下,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况对我比较好。”
白心觉得头疼,她已经没有脑子了。她尝试着深呼吸,但精神方面已经近乎崩溃了。的确,她走了比较好,那样的话,叶青就不会拿她牵制苏牧。他没有后顾之忧,就能放开手脚,就能增加赢的概率。白心,你得成熟一点。她再度睁开眼,微笑,说:“好,就一个月,我就当一个人出去旅行一个月。一个月后,我马上回来,你怎么撵都撵不走我。”
苏牧看着她,看得很深,最终妥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