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掀开车帘下车,又伸手扶着凌雪芸下来。叮嘱了车夫后,凌家马车离开,车厢晃动,比来时行驶得快了些。凌雪芸和杏儿都头戴帷帽,她身穿不太起眼的湖绿窄袖短衣,脚踩长靿靴,腰间云纹腰带,下身裤裙,便于登山行走。玉佩头饰一概繁重的装饰都卸下了,轻装出行,只皓白左腕上带着红玛瑙十八子手串,是去年母亲请了平安符一并送她的,有寓意平安的意思。此刻,太阳并未升起,眼前是一座木桥,桥宽只可容两人同时通过,下边就是湍急流水,流水不断冲刷着圆滑鹅卵石,青苔覆于周边。无论是过桥还是取水,都得万分小心。选择一大早来,也避免了登崖人流冲突,凌雪芸与杏儿手拉着手,有惊无险过了桥。剩下的便是崎岖山路,时不时碎石滚落,路边长满了杂草。“小姐,听说无思山有点特殊,既不归云安镇管,也不是其他镇管,到底是为什么呀?”
走了半刻钟,凌雪芸停下脚步休息喘气,接过杏儿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两口水,气息渐渐平缓。“这崖刚好处于两镇管辖范围交界处,一开始两边都想争抢,只因山崖上生长环境特殊,经常有奇珍异草生长。”
“两边都不让,后来险些打仗,还是当今圣上一纸令下让无思山成了不受管辖的地方,上面的珍贵草药也规定了归于采摘者。”
杏儿听懂了,又问:“那要是有人从无思山摘了很多珍贵药材回去,岂不是发了?”
“确实如此,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人能靠无思山发家,此地太过险峻。不过倒是常年都有吃不上的人家来这里赌最后一把,活着摘到药便能撑一段时间,死了也就死了。”
凌雪芸望着路过草叶被拂过的痕迹,隐隐倒向一边,这是无数人走过的险路。杏儿感慨了一声,“小姐你知道得真多,我日日和你在一起,我怎么都没听说这些事?”
凌雪芸脚下一顿,帷帽下的嘴角牵得平直,又继续向前走。怎么知道的?还不是那个男人,一时兴起便在她住处设立书房,时不时在内办公,有段时间接连几天都不回府,不是在她房里,就是在书房。后来她得了允准,能去书房看看他的藏书解闷,一本游记里刚好记载了无思山,因就在她长大的镇旁,她不知不觉记下了。但这事是不能让杏儿知晓的,她敲了敲杏儿的帷帽边沿。“你啊,之前夫子来讲课,你说在门口旁听,但不是听饿了就是听困了,夫子说的你当然记不得。”
“哦,原来如此。”
……两女子脚程慢,伴随太阳升起,这山脉下渐渐来了摘药的人,绝大部分都是男人。地图上并未显示天星草生长的具体位置,因记住了千种药材,一路上凌雪芸发现有不少眼熟的。“啊!”
杏儿走在前头,替凌雪芸拂去锋利的长草叶子,一时不察,踩到一个不稳的石头上,扑通跪下去。“杏儿你怎么样?”
凌雪芸扶起杏儿,发现一边膝盖上裤子破了洞,伤口渗出血。“小姐不疼,就是看着有点吓人,当下人的那没磕过碰过。”
杏儿咬唇安慰。凌雪芸起身走向不远处的杂草边:“你等着,我采草药给你止血。”
几片绿叶子杏儿认不出是什么药,可凌雪芸小心翼翼在手心揉搓,看见汁液出来,轻轻覆盖于杏儿伤口上。伤口顿时一片清凉,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了。凌雪芸又用帕子包扎好伤口。“你受伤了,不好继续上去,咱们下山去吧,改日再来。”
听见凌雪芸这么说,杏儿急了,忙站起来证明自己能走。“我的伤不严重,采药是头等大事,不能因为我耽搁了,连累小姐没完成考验,我怎么还有脸陪在小姐身边?”
凌雪芸轻抿唇角,见杏儿确实能走,只是稍微慢了一点。“确定不疼吗?”
“不疼不疼,我们快上去吧,别被后来的人抢先了。”
如此凌雪芸打消了下山的心思,带着杏儿继续赶路。“好了,走过前面那个大石头,咱们就快到了,小姐再坚持一下。”
杏儿给凌雪芸打气。“嗯。”
凌雪芸累得一个多余的字不想发出。两人走过大石,细碎石子从靴后跟往下滚落。忽然前方一阵吵杂声传来。转眼间,十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难民出现在眼前。他们守在到山顶必经之路上,隔着帷帽与主仆俩对视。“……”“……”“叨扰了,我们这就走。”
凌雪芸眼疾手快,拉着杏儿往回走。身后一阵脚步声,那伙难民齐齐围了上来,只余不远处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没动。“钱,我们要钱!”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吃的喝的也要!”
对面人多势众,凌雪芸和杏儿只是两个弱女子,杏儿紧紧靠在凌雪芸身边。“杏儿别怕,把钱给他们。”
如今之际,只能破财消灾。杏儿出门一共带了十两银子,加上一些细碎的铜钱,刚伸出手就被难民夺走了。凌雪芸镇定道:“我们所有的钱都给你们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看你们穿着这么好,怎么可能只有十几两银子?银票呢?”
杏儿害怕得手抖,凌雪芸一边护着她一边道:“双亲生病,我们姐妹是为救命来摘药的,没有钱了。”
为首一个难民盯上了凌雪芸手腕上那串红玛瑙,直接伸手抢。凌雪芸下意识躲避,手串还是倒飞出去,她用力拉扯,串串的线断了,十八颗上好的红玛瑙,散落一地。难民们一窝蜂各自去找红玛瑙。空隙出现,凌雪芸拉着杏儿就往下跑,可是杏儿脚上有伤落后一步,被先反应过来的难民伸脚绊倒。凌雪芸扶住杏儿,耽搁了时间,又被难民紧紧围了起来。“这女的身上肯定还有其他东西,咱们里里外外搜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