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里外外……凌雪芸心中一紧,下意识抓紧了衣领,下一瞬二人头上的帷帽被扯走,扯松了头发,满头青丝散落。初阳下,那双剪水秋瞳颤动了两下,晕出水雾,瞧见的难民呼吸一窒,被这美貌镇住。“这是哪家美得仙子似的小姐,让我等垂涎欲滴……”凌雪芸听见身后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二大快上啊,不是要里里外外搜干净吗?她衣服里肯定藏着好东西!”
杏儿垂泪,心中着急,早知道就听小姐的话下山了,是她害得小姐没机会逃走,现在又陷入这样的险境。“你们别动小姐,要搜搜我的!”
凌雪芸望着死死抱着自己的杏儿,眼中水气近乎溢出,被她逼了下去,“杏儿住口!”
名为二大的男人笑了两声,“急什么,我们十几个弟兄,还当轮不到你?”
说着,他扯起凌雪芸衣衫,强硬拖到山上他们一开始聚集的地方。细背撞到满是碎石的地上,疼痛使凌雪芸更清醒,不断思考着要如何脱困。搬出凌家权势?眼前这伙难民不是容易被震慑住的,他们眼里穷凶极恶,仿佛渐渐丧失了人性。为了活下去,怎么都能做出来。不远处那个唯一的妇人,眼睁睁看着,什么反应也没有,似乎已经麻木了。被贫困逼成了盗匪,最恨的就是有钱富商,要说出真实身份,激怒了他们,后果只怕更惨。“我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钱,只要你们放我们离开。”
凌雪芸靠在山坡上,背后野草丛生,刺挠着颈部细嫩的肌肤,她努力镇定搬出条件。“别扯这些,你们这些喊着金汤匙出身的人满嘴花言巧语,不会放过一点点逃跑的机会。”
二大不信她,脏手覆到了短衫上,贪心地想往里伸。凌雪芸提起脚用尽全部力气踹向他下腹,二大收了手,疼得龇牙咧嘴。“别动我,再动就一起死。”
凌雪芸取出藏在靴筒里的小匕首,向前挥舞,眼神坚毅。“呵……我们这么多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杀几个。”
二大挥了挥手,让身后两个人上去。凌雪芸咬牙,看准机会,刺中其中一人手臂,刀刃拔出的时候,脸上感受到温热的血。愣了几息,剩下一人看到她被吓到的情形,打掉她手中匕首。地上清脆几声,碎石撞击刀刃,将凌雪芸的思绪扯了回来。不远处杏儿被另外的人死死按着,想朝她奔来却不能。眼前,缓过神的二大再度逼了过来,面目丑陋狰狞。“唰——”她渐渐暗下去的眼眸忽然看到一只羽箭破空而开,贯穿二大脖子。鲜血涌了一地,二大断气前不停挣扎,张大了嘴,瞳仁胀大。其余难民见此情况,纷纷围聚到一起,退回原来的地方。凌雪芸靴子上溅了血,二大的手不死心朝她抓过来,脚上的力道让她觉得宛若厉鬼缠身,吓得脸色惨白,头脑晕眩。一只带着凉意的大手,将她拉了出来。腕上的疼意不断提醒她还活着,瞳孔慢慢聚焦,她眼里有了神,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道背着光的身影,五官俊冷,棱角分明,前世仰望了多次的深沉墨眸淡淡凝着她。“孤身来这种危险的地方,不要命了?”
他的神情冰凉,话语更是没有丝毫感情,似在讽刺她不自量力。凌雪芸艰难牵了牵唇,勾起一抹惨淡弧度,用力挣开了手,身子险些不稳摔倒。男人背在身上的手动了动,还是没有伸出去,眼前看似胆子大,偏又被吓惨了的小姑娘垂下眼去不看他,羽扇般的睫毛已经湿润。“多谢……公子搭救。”
她娇软嗓音里有几丝惊魂未定的颤抖。似乎不止因刚才的事,她更怕他。魏玠慢慢地笑了一下,面色寡漠高倨,深邃眼瞳里染着沉沉阴戾:“看着我说。”
凌雪芸愣了愣,轻咬下唇,像是在和自己呕劲。那唇和她的肌肤一样,都是极娇嫩的,若是咬破……魏玠心底无来由更烦躁。“松嘴。”
魏玠捏住她精致的下巴,用力使她牙齿慢慢松开,指腹传来莹润触感,他不忍松手。凌雪芸先一步后退,靠在杏儿怀里,渐渐有了力量,抬头瞧他。刚要启唇,男人挺拔身影却已走开,不给她继续说的时机。“公子,问清楚了,他们是周边一个村里的难民,因战乱和富商剥削,被迫流亡到此处,因此处不受管辖,所以对采药人抢劫,以此谋生。”
青柏将从这群人嘴里得到的信息禀告。魏玠抬了抬眼,视线如刃扫过去,却是问:“抢了她多少钱?”
之前被凌雪芸刺了一刀的难民忍着痛一骨碌爬出来,从二大身上摸出那些抢走的银两,跪着颤抖手奉到魏玠面前。这两人气势逼人,一箭就能要了二大的命,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他们纷纷选择低头。魏玠看向主仆二人,杏儿害怕紧张道:“小姐,这钱脏了,不吉利,咱们不要了吧?”
凌雪芸喉间酸涩,“为什么不要?是我们的钱就该拿回来,脏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们!”
少女难得言辞激动,杏儿更担忧凌雪芸,忙擦擦眼泪,上前拿回了被抢钱。“小姐,拿回来了。”
凌雪芸神色渐缓。接下来便是这帮难民的处置问题,他们无处可去,留在这里只会酿成更大隐患。“公子,是否需要派人来处理?”
或杀或赶,任他们自生自灭是最常用的办法,反正战乱频繁,什么地方多死一些人,也无人在意。凌雪芸听到青柏这么说,已经隐隐猜到这些人接下来的命运,瞥见那个被妇人抱在怀里的两岁大的孩子,一脸懵懂地望着他们。那妇人伸手捂住了孩子耳朵,那是为母之心最后的挣扎,不想孩子知晓这弱肉强食的世道。凌雪芸无来由想起她前世未出世的孩子,眼里又有些湿,唇角轻颤。那道冰冷的视线仿佛扫过她身上,男人阴沉的声音传来:“杀。”
顿了顿,又道:“妇孺带到最近的难民点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