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溪低下头，将自己的眼神和表情敛入黑暗，伸手去拿茶托，然后轻轻打开壶盖，盖沿轻轻从茶水面拉过，拨动里面的清茶。里面跑开的茶叶如同一个个的绿精灵，微微打着旋，散出淡淡的清香。 “好茶，茶如其名。”
听到陈溪的称赞，阴天山笑容依旧，也依旧没有开口，而是自顾自的品茶。 等到茶香散开后，陈溪才直起身体，脸上带着淡淡的满足。 停了数息，似乎在等回味完清香，然后才将茶壶凑到嘴边，轻轻呷了一口。 陈溪仰起头，让茶水慢慢流进喉咙。 “唇齿有香，清香醒脑，确实是好茶。阴老这茶绝品！”
阴天山笑笑，也放下手里的茶壶。 “小友懂茶。这茶也是机缘得来，”说着停顿了一下，看一眼天竺菩萨前面的檀香，上面依旧青烟袅袅，“让老僧的修行明晰了不少，喝完这壶，小友应该也能获益不少。”
“陈溪谢过。”
话头一转，“不知在下拍下的血玲珑能否兑换出来？至于千年年份，恐怕没有达到传说中的先天境，就算再精通药理，达到圣医层次，恐怕也无法扛住它的毒素。”
“哎~” 阴天山长叹一口气，屋内的烛火为之一暗，等陈溪注意过去时，又都恢复了正常。 “先天境，何等难为，偌大万福府也没有一人。算了，老僧修途不畅，合该磕止。”
这一刻，陈溪眼中的阴天山如同一个可怜至极的老人，修道无门、孤苦无依、形单影只…… 一时间，强大的不忍情从心底涌了出来，就要开口时，又听：“小友莫要为难，老僧请你来，只是认识一下后生晚辈，结个缘分。这是血玲珑，至于千年血玲珑我就留着，或许菩萨还会给我新的机缘。”
陈溪看着了一眼通红的根茎，将它收进储物戒，然后递过去金票。 “不用了，送给你。老夫若是过不了这道坎，这等金银俗物又有何用；若是侥幸过了这道坎，这些也就不在眼里了。”
陈溪微微摇头，“无功不受禄，况且已经受了阴老一壶茶。”
金票轻飘飘地落到桌上，至于拿不拿都算他已经给出。 “也好！”
阴天山转头看向天竺菩萨，“就给菩萨多添点香火。”
陈溪不置可否，低头将清茶饮尽，顿时一阵神清气爽。 “再次谢过阴老招待，在下还有杂事，有缘再来相访。”
阴天山轻轻点头，对着门外喊道：“李强，送一送陈小友。”
“是。”
听到外面的回应，阴天山又对陈溪说道：“老夫年迈，腿脚不快，就不相送了。”
“阴老留步！”
陈溪起身，连眼神都没在天竺菩萨上面转一圈，而是干脆利落地朝外面而去。 外面等候的李强引在前面，一阵转绕，将要到出口时突然开口：“你该上那株香，能够让你武道通达，至少纵横无障。我是天竺菩萨所救，我娘也是，这里万万人都是。”
万万人？ 就在陈溪想要相问的时候，门口的光线让他的眼睛一阵难受。 “自去。”
李强又隐入黑暗，等陈溪回头的时候，门里的黑暗好像能吞噬他的目光。 “好生神秘！”
出了门，陈溪特意抬头看了一眼顶益轩拍卖行这个招牌，然后走向街角。 或许因为刚才的经历让他有太多疑问，竟然一时忘了和金创尔约定的路线。 走出百十米，背后传来金创尔的声音，这才回过神。 “先生，您怎么不来约好的位置？”
金创尔先是问了一句，然后又紧接着道：“药材买着了吗？接下来要去哪儿？”
陈溪有些无语，竟然没发现这个小孩这么话痨。 “有些事，想岔了神。药材买着了。接下来……” 陈溪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去你家，方便不？”
“这……”金创尔面露难色，不过很快就咬着牙说：“我家在贫民窟，先生莫要失望。”
“走吧！”
陈溪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在履行自己之前的考验，兑现之前的想法。 至于收徒，这个事对他来说太没谱。 金创尔还是在前面带路，不过这回没有再介绍，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不想开口。 另一边，送走陈溪的李强又回到阴天山的住处。 “护法，人已经送走。真的不需要派人查探吗？”
阴天山依旧在喝茶，还是刚才那壶。 “不用，菩萨自会安排好。”
此时的阴天山没有之前的慈眉善目，声音中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该说的，都说了吧？”
李强服下身体，“说了，一个字不少。”
“那就下去吧。”
—— 一片破落的宅院出现在视野中，陈溪看见金创尔微微深吸了口气，还用余光看了陈溪一眼。 自从知道陈溪是个武者，还很有钱，再加上之前那枚慷慨的金元，金创尔不自觉地关注起他的观感。 进入贫民窟，这里的巷道不复之前的整洁，甚至连平整都说不上。房屋可见的破烂，屋顶、窗户、壁角……很难看到一处完整的屋面。 至于人，陈溪却一个也没见在外面，隐约从破开的口子能够感受到人气。 青天白日，闭门谢客？ 这时，陈溪的鼻翼微微抽动，竟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个熟悉来自于刚才的小佛堂，阴天山的屋内。 礼佛！ 越往里，檀香的味道越浓。 之前没有察觉是因为这里的气味不怎么好，生活垃圾的腐臭味就不说了，还有各种药渣子的味道，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直到刚才察觉不正常，这才下了功夫寻找。 万万人？ 陈溪感觉自己已经接近了答案，不断地用余光看向更多的房子。 除了破烂还是破烂，但是却奇怪地没有看到一点营生的物品。 贫穷或许与生俱来，但是所有人都甘于贫穷似乎说不过去。总有人想要跳出去，找点死活、干点营生勾当，怎么也不至于让所有的房子前面是一样的“干净”。 “到了。”
金创尔的声音带着一丝失落，停在一幢干净的屋子前。 这幢屋子是真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