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的陆向寒跳了出来,扯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将她的尸体带走,安葬在了一块更加昂贵的墓园。秦家的人没有阻止,没有能力阻止,更没有脸面阻止。所有人都认为,是她害死了秦叶嘉,养恩再大,又怎么能大的过害死了命的仇呢。就连当时的秦毅,在看着她的时候,都只有无奈的叹息与怨怼。坐在车里,看着眼前逐渐出现的一片墓园,秦之遥的似乎还是控制不住的朝着记忆的方向飞远。而当时,将她粗暴的推到在地上的男人,此刻就坐在她的身侧,即便没有转头,她依旧能感受的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担忧或者是紧张,都与当日的厌弃截然不同。一瞬间,秦之遥仿佛有点分辨不清,到底如今这个对着自己百般宠溺的陆向寒,是那么让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还是那个冷漠无情,连一个眼神都不舍得施舍给自己的,才是她爱了这么久的人。恍惚之间的记忆,在车子缓缓停在墓碑前的时候,终于消散开去。“到了,我们下去吧。”
透过紧紧关着的车窗,陆向寒朝外瞥了一眼,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语调起伏。秦之遥面色怪异的朝着他看了一眼,在陆向寒眉头越皱越紧的时候,忽的唇角又勾起一抹凉薄的冷笑。看来回忆起过去的,不只是她一个人。不过也是,死去的秦叶嘉,是他口口声声唯一爱过的人,而安乐,却是从一开始,便被厌弃的孩子。可能有过一时间的心软,毕竟骨肉亲情血浓于水,但当他再次回想起秦叶嘉的时候,可能安乐的心,便不会那么重要了吧。否则,他又怎么会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呢,当时站在秦叶嘉墓碑前面的时候,他可是阴狠的恨不得当场便掐死她。她不指望他能像当初一样,那样清晰的将表情展露在脸上,但是至少,至少在当着这么多陆家人的面前,他也应该表现出一点点的难过吧。否则,她那已经低贱到尘埃的尊严,又怎么足够让她抬起头,去面对陆家人或是讽刺,或是冷漠的眼神。从后车座内弯腰出来,陆向寒已经早一步撑开伞,巨大的阴影再次笼罩在头顶,却也将冰冷的雨水一起隔绝在外。墓碑前面,早已经站满了人。无数把黑色的雨伞,像是撑开着的毒蘑菇,秦之遥忽然想到这个有点幼稚的比喻,那是小安乐在看儿童书的时候,兴高采烈的指给她看的句子。思绪还未收回,清冷的声音已经快一步钻入耳中。“之遥来了啊,怎么穿的这么少,不冷吗?”
曾翠翠含着笑意的脸庞,从众多默不作声的陆家人中冒了出来,几分笑意的语气,成功让一侧站着的陆向寒冷了面色。秦之遥朝着声音的方向扫去,薄唇微启:“我女儿的葬礼,我不能来参加吗?”
其实曾翠翠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她就是见不得陆家人这副主人翁的架势,冷言冷语几乎没有经过脑海的思考便脱口而出。曾翠翠脸上愣怔了一下,怒气快速聚拢了上来,但好在她还想着这么多人的场合,便又咬了咬牙,将已经到了唇边讽刺的话囫囵咽了下去,换上了一副更加慈爱的伪装。“这是什么话呢,安乐的葬礼哪有谁是不该来的,她既是秦家的孩子,也是咱们陆家的孩子嘛。”
秦之遥冷眼望着她,并没有接话,等着她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堆秦家陆家的话,她才唇角崩出一丝冷笑。“安乐姓秦,从来都不姓陆。”
话音落地,一侧早已经面色不佳的陆寻,手中的拐杖朝着地上的水洼狠狠地拄了一下,威严的脸上笼上一层愠怒。什么秦家陆家,孩子原本就是他们陆家的子孙,孩子现在没了,他可以大度一点不在意这些虚名,但是秦之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分明是不承认安乐的身份,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放。敏锐的察觉到自己丈夫不悦的神色,曾翠翠叹了一声,眼角余光飞快的朝着秦之遥身旁的陆向寒飘去。“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安乐,可是向寒的孩子呢。”
“够了吗?”
秦之遥薄唇微张,正打算要反唇相讥,但男人清冷的声音却自头顶落下,她抬眸,快速的朝着男人看了一眼。陆向寒脸上面无表情,冰冷的视线如同锋利的刀刃,毫无顾忌的落在曾翠翠的脸上,眼底的厌烦浓郁的无法掩饰。“你想干什么!”
陆寻往前迈了一步,伸出手将妻子挡在身后,比陆向寒微微低了一点的人,抬头紧盯着眼前的人。“人都没了,姓秦也好,姓陆也好,有什么重要的,今天是我女儿的葬礼,你们愿意参加,就安静点,如果怀着其他心思,那尽早离开。”
陆向寒没有丝毫退让,冷漠的视线与自己的父亲对视着,周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强大的压迫力让陆寻不由得皱了皱眉。“爸妈,你们和哥站在这里干什么,葬礼马上要开始了。”
横空出现的声音,将这两人之间的僵持打断,从雨幕中走来的陆向持,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笑容,年轻俊朗的脸上,丝毫没有因为周围的压迫氛围,而露出其他的神情。陆向寒斜睨了一眼走来的人,猛的咬紧牙关,带着身侧的人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略过陆向持挽住陆寻的手臂,他倏地收回视线,脸上的阴沉浓郁,让原本就阴雨绵绵的天气,更是冷了几分。葬礼开始的时候,秦之遥的脸上始终都没有其他神情,直到那个小小的棺材被人放入早已经挖掘好的坑中,混杂着雨水的潮湿泥土,朝着那个冰冷的棺材砸了下去,她才微微闭了闭眼眸,将眼角的酸涩努力逼退回去。“之遥!”
忽的,一声凄厉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秦之遥猛地睁开眼眸,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