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天地,暖阳方好,淡金的日光在连绵的青山间流泻千里。山林间幽静的小道上,一前一后骑着梅花鹿的两个人缓缓走来,白衣男子面容清俊,身后黄衫女子手执一柄宽叶树枝用以挡阳光,亦容貌俏丽,在这青山碧草间,如行走的画儿。天碧山黛,溪流潺潺,轻快地击鼓人的耳膜。两人默默地行进,突闻天地间传来脆生生的女童歌声,“春寒四十五。贫儿市上舞。贫儿且莫夸。且过桐子花,商陆子熟,杜鹃不哭……”歌声婉转,音色圆润悦耳。“这女娃娃的歌声真动听!”
黄衣少女举起树枝,顽皮地轻轻戳了下前面的男子,男子回过头来望着她,正是日前从忘忧城出来,继续北上的清川与云落。云落伸出一只手放耳旁,做出让清川倾听的示意。……“咦,相公,这首歌怎这般耳熟,不是我幼时常与若飞唱起的那支曲吗?”
忽然间,只听清幽的山谷里,又突然响起一个年轻女子充满惊讶的声音。清川与云落二人悄悄地行至山头,循声向下望去。只见溪边一个约摸七八岁光景的女童端着木盆,正在山涧溪边浣洗衣赏,在她身后的木桥上,一对年轻夫妻模样的人正向她缓缓靠近。女童闻声回头,女子手指着她,同身旁的男人惊呼道“呀!这个娃儿好像我幼时的女伴若飞!”
“的确与若飞颇为神似,我们前去问下,兴许就是她的闺女。”
男子道。他们说着,便走近女童的身前。“女娃娃你几岁了?”
“你家住哪儿?”
“可否认得一个名唤若飞的女子?”
女童一脸陌生地望着他们,由他们问,尽回答:不知。问了几次,一无所获,夫妻二人悻悻离去。“也罢,都过了这么多年,就算再相见,若飞也不定会记得我……”女子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念叨着。等到他们渐渐走远,身后的女童终于回过头来,在身后怔怔地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只见她发呆了许久,听得长长地一声叹息,然后直起身,拿起洗净的衣服放于盆间。即即,足足——忽然间,山间响起一声奇异的禽鸣之声,清脆悠长却不刺人耳。所有人诧异地抬头望,却见,一前一后,两只五彩的巨禽飞过青山,周身发出七色梦幻金光。“——凤凰!”
女童惊喜出声。“凤凰?”
清川与云落亦暗暗惊讶。清川说道,“凤凰民间传闻得多,成双成对于真身现于人前当属异象。这女娃儿可能不简单。”
云落微微颌道,“凤凰可是四海八荒灵性极高的族类,上仙若能得到他们的灵物,往北之途将会更顺遂吧。”
话刚讲完,只见女童匆匆端起木盆,向山林的半山腰跑去。清川与云落轻策花鹿,轻轻跟随其后想一探究竟,突然听到女童一声惊呼,前方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一路上跑得汗流湍湍,突然被拦住了路,没好气地循着面前挡道者的锦衣华服往上望,直到瞧见来人的面目时,不禁露出了呆痴状。挡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衣着艳丽花纹的绝色女子。她的美,好似闪着缤纷的七彩光芒,粗一望便耀目的不可迎视。身姿绰约,盈盈而立,倾城的容颜,是画师眼中可望见的一幅绝妙的画卷,是乐师心中那不可触摸的撩动人心的天籁之音。女童先是呆滞般望着她,后又恍然大悟般震惊道,“我见过你!在、在行云的画里!”
“不过,你比起画中还要美,美过上百倍千倍……”……听到女童的言语,绝色美人浅浅一笑,清亮的眼波流转,里边盛有友好与好奇,她温柔地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嗓音同她的美一样,柔美娇脆。“若飞。”
女童乖巧地答道。莫明地,她对她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觉,感到异常的亲切,好似她们曾经紧密相联过。“若飞……”女子喃喃地,轻轻叹息:“行云倒也是至性情之人,这些年来,你都同他在一起?”
听到她说起行云,名唤若飞的女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惶地继续往山林半腰跑,然后钻进了深处竹屋。清川与云落悄悄跟随上前。……明明远远地看到那枚女童,是钻进了深林的一处竹屋,清川与云落悄悄跟着,却突然不见了她的身影。为了减小目标,两人已将召唤而来的梅花鹿放归。此刻两人立于古树下,四面望去,尽是巍巍青山,林中湿雾萦绕。“咦,怎地不见了?”
云落纳闷地说道,望向清川。“估计是用了某种隐术。既然人家不想被人发现,我们也不要追寻了吧。”
清川说着,二人折返。“上仙,山道中弯弯再多,也不会比汤城暗河的弯多吧?”
云落突然问道。“那是必然。”
清川浅笑,“说起汤城暗河,也真是多亏了司空枫令九猎交给我们的玉玦,他利用神玉锁灵,根据地图为我们指了明路,我们才能顺利短时间穿过赤焰山。”
“饶是有司空枫的神识为我们指路,我们也走了三天。”
云落回想起暗河那幽深曲折的地道,现在还有心有余悸,稍加沉默,又叹道,“相悦死了。司空枫多年受傀儡虫折磨,病怏怏的怕也折腾不了太久,那沈骊也是个可怜人……”“嗯,富并不一定等同贵。”
清川道。二人闲话着,顺着青山小道往北下山,不知不沉地来到了山脚一处小镇,正逢山中热闹的集市,摆摊的、玩杂耍的、开饭馆的,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云落终究还是少女天性,在暗河地道闷了几天,乍一看到集市的喧嚣喜庆,很是兴奋,一会在东家店铺买了个宽边的草帽带着,一会尝了尝西边店家的桂花私酿。“唔,香!好酒!”
她捧着大碗的桂花酒,一饮而尽,满足的啧啧赞叹。给过店家一点碎银子后,听到前方围观玩杂耍卖艺的人们传来阵阵喝彩好,立即又奔上前,钻进了人群,一边叫嚷着,“哎,麻烦让让!麻烦让让!”
一边伸长着脖子往人群中心瞧。看着云落像突然被放出山的野孩子,清川无奈地摇摇头,将玉笛揽在身前,立在远处的街角屋檐下,任她玩闹个够。过了一会,玩杂耍的高潮演出结束,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群逐渐减少。突然远远的,清川在人群里瞧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一个七八岁的女童,穿一件素布衣裳,头顶梳着一个单髻,肩膀上垂着小发辫,眉眼清秀,眼晴里亮晶晶的。是之前与云落在山林里听到她的歌声,又跟丢了的女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