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它的主人为了毁灭另一个门派,丧心病狂弹奏了三天三夜的琵琶,囚牛一旦认主,就只能吃主人所弹奏的音乐,不管好吃还是不好吃。一个单纯善良的人,所弹奏的音乐是灵丹,囚牛食用这样的音乐,所散发出来的灵力是纯净的。而心灵邪恶的人,所弹奏出来的音乐是剧毒,囚牛所散发出来的灵力也是毁灭性的。但它别无选择,只能吃下,终于爆发了穷凶极恶的能量,敌对它主人的门派瞬间灰飞烟灭,而它的主人也由于无法承受它的力量,在狂笑中魂飞魄散。它中的毒太深,没有多余的力气离开这个污秽的地方了,或者说,它已经厌倦这种千篇一律的轮回了。人类这种生物真是可悲,弱小又卑鄙,无知又贪婪……但还是怪它自己,因为它每次都被他们身上那一点点小得可怜的快乐和单纯迷惑。它奄奄一息顺着一条河流漂流,不知道飘了多久,反正它也不在乎了,只在等待着慢慢死去。“师傅,你把我抓回去以后会怎么惩罚我?”
无期怯怯地跟在乐见身后,她这次偷偷下山,正好被在山下吃酒的乐见逮了个正着。“你为何要偷偷下山?”
无期脸色凝重,沉思片刻才说道,“我母亲早逝,父亲独自将我养大成人,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我们家没有人了,所以这天我想去看看他。”
乐见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所以你来朱雀门以后每年这天都有偷偷下山吗?”
无期眼神闪缩,但还是点了点头。“认错态度挺好的,既然如此,那为师就罚你打扫凰塘阁三年吧。”
“……师傅,你以前给我的惩罚,已经让我在凰塘阁打扫二十多年了,我现在都已经住在凰塘阁了!”
“你嫌惩罚太少?”
无期顿时泪流满脸,“不,够了,谢谢师傅,您的大恩大德,无期没齿难忘。”
乐见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嘴。无期是人类,虽然在朱雀门修炼了二十年多年,但还是不会飞,可师傅神通广大,她真不明白为何他要跟她一起走这山间小路,难不成是因为喝多了,飞不动了?“师傅,你看,那河里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
无期隐约见到环绕着山边的那条河里似乎漂移着一个不明物体。“嗯,是有个东西,所以不要多管闲事。”
乐见就看了一眼,继续漫不经心道,“你们家世世代代都没有修仙的潜质,你为何想要成仙?”
“我小时候听我母亲说过,我们家不知道多少代之前的老祖宗了,据说她原本只是个普通人类,本来在人类的世界活得好好的,但因为被一个大神仙临幸了,后来才到了归墟,我们家世世代代受尽各种白眼和欺凌,全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大神仙精虫上脑,我一定要修仙成功,然后找他报仇!”
乐见头上冒出一圈细汗,过了半天才悻悻道,“那……你母亲有告诉过你……那个神仙的名字?”
“没有,我父亲临终前把这个珊瑚簪子交给我。”
无期指了指头上的红珊瑚簪子,“说如果我走投无路,就可以拿着它去找你要一口饭吃。”
乐见暗暗擦去头上的汗,“你从小就立志成仙,你父母没阻止你吗?”
“当然有了,但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
乐见斜睨着她:你是个姑娘。“师傅,那个……好像是个人哦……”他们沿着河边的山路走,离那条河越来越近,无期终于看清了在河上飘着的,是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人。她连忙跑下河去,还好河水不深,她淌着及腰的水把囚牛拖到了岸上,伸手探了一下囚牛的气息,回头高兴对乐见道,“师傅,他还有气哦!”
“他不是人类,你想救它吗?”
乐见站在岸上并没有动。“他是……神仙?神仙还能伤得这么惨?”
“它是神兽,比较罕见的那种。”
“师傅,如果我们不管他,他就死定了,如果他是神兽的话,你就让我养他好不好?我愿意多伺候你几十年!”
“你说什么?”
“他快要死了……”“不是这句。”
“我……我想养他……”无期说得很没底气,“我知道我有点不自量力(好吧,不止一点),可我们不救他,他就真的没有生存的希望了!”
“不是这句,后面好像还有一句吧?”
无期想了想,怯怯道:“我愿意多伺候您几十年……”“行吧,看起来怪可怜的。”
……囚牛在朱雀门休养了一段时间后,身体渐渐恢复了,无期负责照顾它,它跟无期一同住在凰塘阁。每天晚上,乐见都会抚琴,准确来说,应该是乐见教无期抚琴,虽然乐见的琴音不是它一直喜欢的那种纯净快乐的音乐,但他的琴音却能让它的心异常平静。它从一开始排斥被救,到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跟着那个号称是它救命恩人的弱鸡少年一同去上学,习惯每天跟她一起打扫凰塘阁,习惯每天都听乐见的琴音才能入睡。它一直不知道乐见是男子,也不知道无期是女子。她就是那种一砖头扔在街上至少能打死三个的傻叉,光有一副热心肠,然后……对不起,真的没有了。他有着倾国倾城之貌,法力无边,高贵冷艳,似乎对什么事都不上心,桀骜不羁,从不拘泥俗世,历经万年,它从来没见过一个如此潇洒的女子。他那变幻莫测的容貌,他每一个样子,它都迷恋不已。他表面虽看似冷漠,但他对无期常常无意中流露出的那一点点小温柔,最是让他动心。它缠了他几百年,他终究还是拒绝做它主人,它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男子,它那一次偷偷躲在凰塘阁的大殿,看着他将一些画卷封印起来,才知道原来他心中喜欢的人,是无期。虽然刚开始知道他是男子的时候,深受打击,可想想自己不过是想陪在他身边而已,也就不计较他的性别了,它以往的主人也是男性居多。它从没对一个人产生过这样的感情,所以也从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但当它知道他喜欢的是无期的那一刻起,不知为何,却觉得心痛得就像被人掏走了一般,痛得它无法承受,它没多久就沉睡了,一睡千年。由于这段记忆太痛苦,它潜意识里选择在脑中抹去了。如今看着穿着一身红色霓裳在风雪中跳舞的乐见,它终究还是想起来了。一千多年了,他还是那么风华绝代,她还是那么弱鸡。乐见的舞姿飘逸又不失缠绵,那一抹在风雪中的红色,孤独又美丽,仿佛有那么一位情深款款的佳人,遗世而独立,在风雪中等待着心上人归来。台下的人都看呆了,包括朱雀门的学子,他们虽然在朱雀门修道多年,但从没见过师傅跳舞。一曲毕,乐见走到司马灵灵面前,眼眶噙泪,心痛地捧着她的脸,动情道,“我回来了。”
他才说完这话,就笑着在不知所措的司马灵灵面前倒下了。“师傅!”
九戒跟他生活了两百多年,一见他这种异常状况就知道不妥了,一看乐见晕倒,连忙上前扶住了他。乐见醉了,昏倒在九戒的怀中。一道金光飞向舞台,一只金黄色的龙形牛角巨兽忽然出现在舞台上,白色的灵光从它身上散出,人们很快就沉浸在一片白色的灵光海洋之中。“不知为什么,好像有灵力涌入我的身体……”台下的少年们愣住了。“我也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对,我在书上看到过它,它是神兽囚牛,所以才会散发出灵力……”囚牛对司马灵灵单膝跪下,俯首低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司马灵灵见到它的时候就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惊慌失措地连连倒退。囚牛见对方没有回答,抬头一看,司马灵灵竟不住往后退,它不禁有些气愤了,勒令她道,“快说‘蒙君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