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朋友，我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他叫阿杰，是本地人，在外打工，为了挣钱连年假都没要，等年后同事上班了才回家来看看，不过和我要去的不是同一个村庄。我挺感慨的，虽然家里条件也不太好，但爹娘还真没让我为了钱发过太多愁。我问他：“知不知道这里有名的锻刀匠秦海明？”
他眼中多了些笑意，说：“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还能有人记得秦大师的手艺，但很可惜秦大师早就归隐了。”
他们当地人的消息，总比那虚无缥缈的鬼魂说的靠谱吧？我顺势就问他：“知不知道秦大师归隐之后去了哪里？”
说到这个，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秦大师之前做了挺多好事，所以铺子在他走了之后也没人动过，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去看看。”
我觉得他真是个好人，问他：“要不要去旁边的小饭馆一起吃个饭，这顿我请。”
他表示的还是很温柔，但拒绝了我的邀请，然后消失在人群中。既然如此，我也没多在意，在街上找了辆慢慢游，这东西我没见过，好像是一种红色壳子的老爷车改装的，就是几块铁皮围起来加个发动机。我一开始还挺怀疑的，我周围看了一圈，发现这边挺多这样的车，想来是他们这里独特的产品，就在上面听到发动机轰隆隆的声音在耳中盘旋，连开口叫司机停车的声音都很快就让轰隆声和风声盖过去。喊了好几声，司机才停下来，问我：“什么事？”
我说：“先别去村里，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大的超市，我想先买点东西再进去。”
司机是个穿着羽绒服的中年男人，听到我这话回头看了一眼，问我：“是不是去看丈母娘？”
然后，还认真跟我科普他们这边丈母娘一般喜欢收什么。热情是热情，但这话题让人有些招架不住。我摆手否认，说：“我父亲早些年认识这边一位大师，但如今已经断联了，我有事拜托这个大师，所以想来找他。”
一听见没什么家常里短的瓜能吃，司机兴趣少了大半，撇着嘴问我想找谁，还在我面前吹嘘他在这边的人脉，说：“你说说看是谁呢？要是什么大师的话，我不可能不认识。”
我说：“我要找秦海明。”
他又扫了我一眼，没说话了，点了根烟，回头把车开到前面不远处的小超市门口，“赶紧进去买东西，耽搁久了影响我生意。”
人际交往一直是我的短板，我临时查了一下给大师送礼应该带什么，折腾了好一会儿后，提了一瓶好酒，一条好烟，买了个红包皮。出来后再给司机加钱，让他带我去这里最大的商超，进去挑了点好的茶叶。感觉自己准备好了一切，我才正式进入村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大师坐镇，所以经济发展比较快，这村子的修建比我们那边要更现代化一些，已经到处都是水泥路了，池塘什么的也很少见，来的路上还看到一个穿着奶茶店制服的人，骑着小电动送外卖。都不用我给司机提地点，他直接把我送到了秦大师的铺子门口，收完钱之后拉着我想了半天，一副想把钱退给我的样子。大约僵持了半分钟，他又把钱塞回自己口袋，决定换个方式来支持我——和我讲这里的事情。铁匠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职业，他们这边铁匠少，当年秦海明说什么都只肯锻刀剑，不愿意帮村民解决他们的问题，没少被人骂。至于骂什么，那就多了去了，总有人因为别人没满足自己就宣泄恶意，根本不会为别人考虑。秦海明在那样的环境下默默敲了两年铁，收入不多，过得也不好，人明明挺年轻的，但看起来比村里快四十个老光棍还要老。连司机老哥都说不上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秦海明的名气渐渐起来了，据说第一个慕名而来的游客在村口还被人骂了。一个家里铁锹头坏了，没能问秦海明讨到铁锹的小老太太，直接把人家一个外来的客人赶走了。我听着有点难受，想开口感慨一句，抬头发现司机老哥状态好像不太对劲，有点过于伤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