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摆了摆手,示意特护先出去,她低着头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就悄悄退了出去。冷琳琳一动也没动,仿佛根本不知道病房里已经少了个人。对于刚才冷琳琳提出的要求陆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而是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你猜?”
冷琳琳下意识地眨巴眼,只不过黑洞洞的双眸毫无焦点。陆风心中一窒,顺势坐在病床边,看着她的脸轻笑道,“这可太难猜了。”
“因为我嗅觉灵敏,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啊!”
刚才离得那么远,冷琳琳的鼻子再灵也不可能闻到什么味道,一听就知道是胡说八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是属狗的。”
“付医生真聪明,我确实属狗的。”
冷琳琳笑着接了话,“这就叫物以类聚吗?”
“嗯,或许是。”
间接被骂了陆风却不以为意,从进来起就一直把目光锁在她的脸上。其实他心里隐隐猜测,冷琳琳可能已经认出他了。可是她不说,他就继续装作自己还是那个温和的“付医生”,而不是她眼中那个总是利用她欺骗她的陆氏总裁。偏偏她曾经以为的那些利诱和背叛他根本没办法替自己辩解。她要的是全部的信任和依托,而他当时迫于形势,只能给一半,即使在他的认知里,这样一半的信任已经是最大的信任了。突然冷琳琳往窗边的位置看了一眼,轻声道,“付医生,外面是下雨了吗?”
陆风站起身走到窗边将那层白色的窗帘拉开,透明的玻璃上溅着点点雨丝。果然是下雨了。听见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冷琳琳有些不安地扬声唤了句,“付医生!”
“我在。”
陆风赶紧转过身走到窗边,听到再次响起的脚步声冷琳琳心下才稍稍安定,继而有些自嘲地想着,自己扮演的这个柔弱病人角色还真的太合格了。可是完全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她不得不低头,不得不柔弱。或许是为了安慰她刚才的紧张,陆风突然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下雨了?”
“你来之前我听到了雷声,就想着可能是下雨了。”
冷琳琳很认真地解释了一句,继而小声商量着,“我想去窗边看看雨可以吗?”
她现在失明了根本看不到光,更不用说雨。但是作为一个失明不过两天的人来说,这已经成了她说话的习惯。“好,我带你过去。”
可陆风没有纠正她这句话,失明的人只能听雨而不是看雨。得到他的许可,冷琳琳立刻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微微伸着手在前面摸索着,他犹豫着伸出手正好让她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陆风抿着唇,心里暗叹一口气,引着她往窗边走去。为了她的安全着想,窗户关得很严实。对于什么都看不见的冷琳琳而言,站在窗边或床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两样。“能开窗户吗?”
冷琳琳站了一会儿再次提出要求,想了想还是补上一句,“只要开一点缝隙就好。这么大?”
说着她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比划的距离到底有多大。外面下着毛毛雨,刚才陆风来的时候注意到今天外面的气温也不是很低,毕竟是夏初的雨天,室内外温差不是很大。但他终究还是不太放心,怕她着凉,只把窗户拉开了手掌大小的宽度,微凉的风顺势就吹了进来。陆风有些后悔地想要把窗户关小一些,却不料冷琳琳突然松开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一手顺着他另一只胳膊摸索到了窗口。纤细的手直接伸到了窗外,掌面朝上,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如少女般欣喜道,“我看到雨啦!”
陆风一愣,倏尔亦是笑了起来,学着她的模样将手伸到了外面,轻声道,“嗯,我也看到雨了。”
软绵绵凉丝丝的雨丝落在两人掌心,却仿佛有一种雪融冰消的错觉。突然,冷琳琳收敛了笑容,握紧了手小声道,“今天你们的那个主任说我要好好养身体,你还是把窗户关了吧。”
“嗯。”
陆风笑容一僵,快速地把手收了回来,只是关窗的时候稍微弄出了刺耳的声音,让两人之间无来由地有些尴尬。“谢谢付医生,我想回去休息了。”
“好。”
陆风很是自觉地将冷琳琳引回床边,还帮她把杯子掖好,这才起身,静静地看着她柔和安静的脸庞。可即使冷琳琳此刻睁着眼也看不到他眼中那抹好不掩饰的痛楚和后悔。只有在这个时候,陆风才能完全放任自己的感情外露,可惜她看不到。就算能看到,也估计不会再心甘情愿地回到自己身边了吧。那个说要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还是会费尽心力的逃离自己,栓也拴不住。冷琳琳睁着眼有些累,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不想在白天总是处于闭眼的状态,虽然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对她而言都是一样,没有白昼之分。不知道过了多久,冷琳琳隐隐觉得房间里还是有人,试探着开口道,“付医生,你走了吗?”
“那你睡了吗?”
陆风反问了一句,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双眸近似贪婪地盯着她看,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我打算睡了。”
冷琳琳突然闭眼,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陆风微微牵起嘴角,想着接下来的手术,心里一沉,轻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冷琳琳依旧很客气地同他道谢,仿佛这已经成为她这两天来说得最多的两个字,陆风微微抬起手,却还是缓缓放下,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对于失明的人而言,白天或者黑夜都没有区别,冷琳琳窝在被子里,听见关门声才缓缓掀开被子,默默地坐起身来。那个特护在的时候不会插手她所谓职责以外的事情,所以冷琳琳只是坐起来发呆没有受到伤害她就不会出手阻止。外面的雨已经彻底停了,天色渐暗。陆风亲自直接开车赶去夏茅说的那个地址,如果他的消息无误,这个时候那个名叫老马的人应该是守在那家破旧的洗车场。可这次却没有见到那个有名字的绑匪。而夏茅也想不到事情一出接着一出来,上午那个小个子死了,下午老马就失踪了。关键是两件事他手下的人都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做的,偏偏今晚陆风出其不意地过来找人,正好碰见他们几个人傻不拉几地把人给跟丢了。夏茅默默给自己烧了一炷高香,看着那边快结束了才大步朝着那熟悉的黑色奥迪走过去。这会儿陆风本来是以洗车的名义过来的,偏偏这有些偏僻的洗车场里只剩下一个两个年轻人,看起来类似学徒之类的,根本不像是夏茅口中所说的那个沉稳中年男人。“你们师傅呢?”
陆风站在一旁将一张红色的钞票递了过去,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微年长的少年搓了搓手把钞票接了过去,另一个少年嘴快道,“师傅出去了。”
年长的那个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笑着给陆风解释道,“我们早就出师了,放心老板,车我们洗得很干净!”
说着仿佛怕陆风后悔一般,他快速从兜里找了零钱出来,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陆风稍稍垂眸看了眼少年的手,淡淡道,“不用找了。”
闻言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皆是喜色。见状陆风笑了笑,状似随意般说道,“马师傅什么时候回来?”
年纪小的少年笑眯眯地回道,“师傅就让我们好好守着厂里的生意,他要过段时间才回来,具体是什么时候他没说。”
“以前也这样。”
“嗯,以前也这样!”
似乎怕陆风怀疑自己的话,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那算了,本来还想约他一起喝茶。那只好改天了。”
虽然老马是也跟着老李头后面混,可向来低调,每次出去接活的时候也没和自己两个徒弟说清楚,但是临市就这么大点地方,两人年纪虽小却也听别人说起过一些师傅的事,但从没往心里去。况且附近的混混们都知道老李头算是临市了不起的人物,仿佛跟在他身后就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反而是件很光荣的事。这样一来两个小徒弟对自家师傅更加崇拜,有人认识师傅,当然心里更高兴,尤其这个看起来很有钱的老板似乎还是师傅的朋友。小徒弟笑着点头道,“师傅以前出门也就两三天会回来,就算不回来也会给阿姆打电话说一声。”
阿姆是这里当地人对女性长辈的尊称,看样子估计不是那个老马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了。陆风眼角扫到一个人影,便也不再和两个少年多话,直接上了刚洗好的车后排,夏茅乘机快速上了驾驶座。好在两个少年已经开开心心地进了洗车场里面分钱去了,正好没有看见外面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这个叫老马的人去哪儿了?”
夏茅刚系上安全带就听见陆风来了这么一句,脸一垮,都没敢回头去看陆风的脸色。“跟……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