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四莲刚睁开眼,便见得一支散发着寒芒的长剑向着自己的喉头刺了过来, “啊……” 她尖叫一声,脑袋一偏,身后的牟彪见状大怒,一拳快如闪电的打出, “砰……” 一拳头打在了对方的后背上…… “噗……” 一声,那人一口鲜血吐出,正正喷在了四莲的身上,而手里的长剑也是噗嗤一声扎偏,刺入了四莲脑后枕头上,此时间四莲已经回过神来,缩起身子,躲进了角落里,眼看着牟彪又打了那黑影一拳…… 此时外头的人听到了响动,牟龙与牟虎头一个冲进了舱房,那黑影见势不妙,身子一闪冲到了敞开的窗户,居然从那小小的窗口处钻了出去, “噗通……” 外头传来了一声落水声,牟彪追过去一看,低声喝道, “追!”
众人追了出去,牟彪转身去抱床上的四莲, “四莲,你可有事?”
这厢上上下下摸了个遍,见四莲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搂着妻子轻轻的拍抚, “别怕,那人中了我三拳,便是能逃出升天,也活不了多久!”
四莲点了点头依在他怀里,待得心头稍定才问道, “是甚么人,为何……为何会潜到我们的船上?”
牟彪冷笑一声应道, “做锦衣卫怎得都有几个仇家的,我瞧着多半是我的仇家……” 在京城那是自己的地盘,对方不敢动手,如今出了京,这是寻着机会来寻仇了,寻仇倒也罢了,他们也算得是半只脚踏入江湖了,江湖事江湖了,不祸及妻儿这可是规矩,对方不讲规矩,差一点儿害了妻子,牟彪只觉得胸中一股怒火狂燃, “砰……” 他一拳打在身下的床头,坚实的木床一震,吓得四莲就是一颤,一脸惊慌的看着他, “啸林?”
牟彪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暴虐,拍了拍四莲道, “无事……” 待得妻子气息平稳了,便抱了她去隔壁孩子们的舱房, “那边我让人收拾一下,今晚你先同孩子们睡吧!”
隔壁舱房之中,汪妈妈早就醒了,只她要守着两个孩子,一直紧闭了舱门不敢外出,见得四莲和牟彪过来,忙问情形,牟彪冷冷道, “不过是一名毛贼潜上了船,妈妈且在这处守着就是了……” 这厢又宽慰了四莲几句,便冷着脸出去了,他如今心里狂怒,正需要寻地儿发泄呢,四莲回到床上抱了儿子,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同汪妈妈小声说着话, “也不知是甚么人潜上了船,这船上高手这么多,竟然让他潜上来了,想来武艺定是不错的,也不知八爷能不能逮着那人?”
汪妈妈道, “此人武艺如何老奴倒是不知晓,不过光凭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上船,这轻身的功夫便是一流了,不过夫人放心,八爷的内力浑厚,那三拳的力道便是老奴在这里都听见了,那刺客必是内脏破裂,又跳了水,多半是活不了了!”
牟彪出去了半夜,天快亮时回来了, “人跑了!”
牟彪神色很是阴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来, “不过……那小子跑不了!”
那刺客落水之后,被河水一激又吐了血,他们追过去时见得河面上涌出了好几朵血花,看来那人伤得不轻, “……那小子能游出去二里地,我都算他命大!”
牟彪懊恼的是没能活捉那刺客,当下向沿岸的各州府锦衣卫所发出密令,暗中搜寻受伤人员,待到他们船至聊城时,便有消息传来说是在临清,寻着那刺客尸体了,牟彪当晚便下了船,却是一路疾驰又回转了临清,待到了地方,下头人将那遮着尸体的布一揭开时,牟彪定睛一看。 却见得这浑身湿漉漉的刺客是名十分年青的男子,面上的黑布已经被揭去,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嘴角还带着血渍, “怎么发现的?”
下头人应道, “卑职等自从接到大人的密令之后就沿河一路寻找,这小子显是有接应,卑职等在离着事发五里地的一处河滩的岔道之中发现了被人遗弃的小船,船上便有这小子的尸体,早已经气绝多时,卑职等让仵作查验过了,是心脉震断而死……” 牟彪点头,他下的手有多重,自己自然是知晓的,看来这小子也就是轻身的功夫厉害些,可内家功夫就差远了,当下又问, “可是查明了来历?”
“卑职等搜了他的身,身上的东西早被人取走了,不过他这相貌挺出众的,卑职等已经让画师画下了他的相貌,分发到各地卫所,让人清查了!”
牟彪点头,想了想道, “这人应是与锦衣卫有怨的,去翻翻这两年的卷宗,多半是大案子!”
他即是摸上船来行刺,那就是冲着自己的,自己虽说如今身居高位,但入锦衣卫的时间并不长,若是与自己有仇,那多半就是这两年的事儿了! 牟彪皱着眉头打量那张苍白泛青的脸,半晌又下令道, “给老子再查查,是谁泄露了老子的行踪!”
他乃是秘密出京,锦衣卫里都没几人知晓自己的行踪,这刺客怎么知道的? 刺客能不能拿住倒是小事,这出了内奸却是大事儿,他身上还带着皇差呢! 把事儿差遣下去之后,牟彪连夜又回了聊城,待得他上船时,已经是第二日午时了,他回到船上一言不发,倒头就睡,四莲知晓他连夜奔波劳累,便领着孩子们在外头玩耍,不敢惊动了他。 牟彪一觉醒来已是到了半夜时分,这厢伸了个懒腰,身边一直未睡踏实的四莲也跟着醒了,嘤呤一声把身子挨过来,伏在他的胸口,含糊问道, “啸林醒了,可是觉着饿,我让灶上留着火,给你做面吃好不好?”
牟彪侧身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亲脸颊, “你睡你的,我自去叫人就是!”
四莲摇头,揉了揉眼起身, “左右都醒了,我去吧!”
这厢让牟彪再睡会儿,自己披了衣裳起身,到外头灶上一看,却见那守夜的婆子正支着下巴打瞌睡,四莲见她也是辛苦,便不忍叫醒她,自己取了瓮中的白面,亲自揉了面团,那婆子被动静惊醒,见得夫人正挽了袖子在案板上忙活,吓得忙起身请罪, “夫人,老奴该死,竟然睡着了,您快快放下,让老奴来吧!”
四莲抬手拦了她, “我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就差烧水下锅了,你去烧水吧!”
老婆子忙过去将半遮的灶门打开,冷风往里头一吹,灶上的炭火便旺了起来,不多时水烧开,四莲将切好的面条下了锅,又吩咐那婆子, “我做了不少,你之后再下几碗,给跟着八爷出去的侍卫们送去……” “是!”
四莲知晓牟彪食量大又好食肉,于是端了两大碗面条,又切了早前卤好的牛肉,再加上两碟小菜,送到牟彪面前时,牟彪立时笑了起来, “许久未吃到四莲的手艺了!”
这厢下头只穿了一条牛鼻子短裤,上半光着健硕的身子,抄起筷子就是唏哩呼噜一通儿风卷残云,他也是真饿了,两大碗面下去还有些意犹未尽,还是四莲劝道, “食多伤胃,有个七八分饱便好了!”
牟彪点头,仰头把面汤喝了,放下碗筷打了一个嗝,看着四莲把碗端给外头的丫头们,自己则移坐到了窗前,依在靠枕上看着那窄小的窗户,突然似发现了甚么一般嘿嘿发笑,四莲坐回他的身边,见他望着窗户发笑便好奇问道, “啸林在想甚么?”
牟彪指了那窗户道, “前头我还纳闷那刺客轻身功夫怎得这般好,这一船的好手在,愣是没一个察觉他上了船……后头我想起来,他从这小窗户钻出去的情形,便知晓他是谁了!”
“哦……他是谁?”
牟彪笑了笑道, “我还当是这两年我惹的事儿,却没想到是前头爹还在时,不是有李贵妃的巫蛊案子么,那时先帝下令要我们查清后宫……” 后宫之中有位张贵人,出身沧州的武术世家,这位张贵人也是有武艺在身的,有武艺在身倒是没甚么,可她错就错在宫里私藏了兵器,若只是一把防身的宝剑在先帝面前求求情认个错也就罢了,可锦衣卫搜宫时居然搜出了十来把刀剑钩刺之类的东西,当时便报给了弘治帝。 那时的弘治帝正因着后宫里藏污纳垢之事而大发雷霆,这位张贵人正撞到了风眼里,弘治帝大怒只说是张贵人包藏祸心, “……藏那么多兵器是想造反,刺杀朕不成!”
于是张贵人被贬入了冷宫,家里也受了牵连…… “可这……与刺客又有甚么干系?”
四莲问,牟彪笑道, “即是张贵人被先帝亲口疑心是造反,锦衣卫怎得也要查一查她的底子……” 结果去了沧州一查,却说是张氏一族,都擅轻身的功夫,又有一门独门的缩骨功十分的了得,练得好了,碗口大的洞都能钻进钻出, “以前……我一直觉得那是张家人吹牛皮,不过这一回见了,倒觉得他们这功夫还真有几分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