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就跟我说说,就当让我消遣消遣,反正我闲着也也是闲着,就当找点儿事儿干,你们也不用这么小心,我这身体好着呢,又不是要我出大力,帮你们出出主意总行的。”
老太爷已经看出来,是有事儿让儿子为难了,看他憋着不说,也知道是儿子不想让自己多操心,但明知道有事儿,当父亲的,哪还能坐视不理,何况儿子还是个听话孝顺的,就算解决不了,多个人分担,总还是能让儿子心里的压力小一点儿的。“父亲,是儿子没用。”
被父亲这么一说,蒋大老爷蒋怀仁的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但自己现在真没什么好办法,既然父亲想要知道,那不如就跟父亲随便唠唠,有个老人坐镇,这心里也松快松快。“今天去长公主府,明霞郡主的手摔破了,青箩就帮忙去处理,结果被荣兴伯世子碰了个正着,荣兴伯世子心疼妹妹……”蒋大老爷蒋怀仁就把事情的经过,跟父亲学了一遍,学的过程中,蒋大老爷才发现,自己这个外甥女儿胆子也忒大了点儿,这一出出的,可不是个平常的闺阁小姐能做出来的,刚才光顾着替外甥女着急了,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嘴里说的小姐,还是自己知道的那个,净受人欺负的小丫头了嘛,简直不是一个人啊。“你说的这是青箩?”
反倒是蒋老太爷,一下子就听出了事情的主角,不太像闺女家的那个小丫头,这又懂医,又胆大,又倔强的,怎么看也不像儿子打听回来的样子呀,敢自作主张给郡主治伤,敢公然顶撞世子爷,敢下手治太医都治不好的病人,不说别的,单说这性子,这么硬的性子,怎么可能在郑府受欺负,虽然说不能时时和继母对着干,但如果她一直是这样的性子,那应该早就拼个鱼死网破了,哪还会有机会熬到回京。被老太爷这么一问,蒋大老爷也有些不确定了。“我这说着说着,也觉得不像了,这是青箩吗?”
蒋大老爷回头问了自家夫人一声。“当然是青箩啦,除了郡主在后园子里摔倒时我没亲眼见着,剩下的我可是从头盯到尾呢,可不就是咱们家青箩,你们是一直没看到青箩,这一阵子我跟她接触的多了,那可真是个好孩子,学什么都学得快,就说这药理吧,也是回了京才学的呢,这才几个月,都敢给人治病了,你们看我没说错吧,这丫头聪明着呢,长得也好,性子也好,还知礼守礼,绝不会坏了规矩,还有那礼仪姿态,就算是受过宫里嬷嬷特殊调教的,也未必能比得过咱们家青箩,一个起步,一个点头,一个福礼,都能让你看得像是表演一样,就没个不美的,青箩这点儿最像咱们家姑奶奶,要不说是亲生的闺女呢,就是像娘。”
一夸起青箩,蒋夫人张氏就收不住了,还顺便夸了青箩她亲娘,蒋夫人张氏可是知道的,老太爷最疼自家姑奶奶了,自己提了姑奶奶,怎么着老爷子也能帮着青箩想想办法,这么好的孩子,让她受委屈也太亏心了。“父亲,您可得救救青箩,我再没见过比她还懂事儿的孩子了,她还那么小呢,没见她享过什么福,反倒受过那么多的苦。”
说这话蒋夫人张氏可是真心的,这孩子长这么大,净遭罪来着,也不知道老天爷的眼睛长哪儿去了。“青箩是我亲外孙女,我自然是要管的,只是,这事儿还真得从长计议,毕竟咱们要面对的是皇家的人,这跟皇室的人掰手腕,需要的可不止是力气了,还有脑子。”
蒋老太爷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脸上带着点兴奋,越难的问题,才越有挑战性,正好利用这件事,给儿子上一课,儿子哪儿都好,听话懂事,孝顺知礼,就是一遇到难解决的问题,自己就先慌了,人一慌,就不能清晰的看出问题的本质,本来不太难解决的事情,也会变得麻烦起来。“怀仁,越是碰上难以解决的事情,你越不能着急,要好好的把事情看清楚,想一想事情的关键,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然后一击即中,就现在这件事,你说说你的看法。”
父亲这是要指点自己了,蒋大老爷立刻坐直了身子,开始仔细地想今天的这一整件事情,蒋老太爷也不急,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来,蒋夫人张氏倒是看得一头雾水。“父亲,这件事本来不难,如果真是我们家没瞧中的,直接拒了就是的,但今天的事情涉及了皇家,就有些棘手了,而且,如果真是宁远长公主亲自派人来提亲,那事情还真不好办。”
蒋大老爷还是没有把事情看清楚,只好把事情拆开来,一点点地分析。“提亲,你觉得宁远长公主会来提亲?”
这话不用父亲说,蒋大老爷自己就觉得不靠谱了。“不会,不会,父亲,是我用错词儿了,以荣兴伯世子的身份地位,再加上宁远长公主,他们是绝对不会去郑府提亲的,青箩的身份配世子的话,确实是差了些,我是说,他们应该会来下帖子,然后提抬了青箩的事情,如果是宁远长公主亲自派人来,那我们还真的不好拒绝。”
事情是推测出来了,但解决的办法呢?蒋老太爷摇了摇头,这个儿子还是太教条了,脑子不够灵活。“然后呢?”
是呀,然后呢?蒋大老爷现在是一脑袋糨糊,只好求救地看着老太爷。“你为什么只盯着荣兴伯世子看,当时到后园里去的男人,可不止他一个。”
被老太爷问得一愣,是的,不止荣兴伯世子一个人去了后园子,还有七王爷和郡王爷,但他们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你可跟七王爷办过差?”
蒋老太爷开始帮儿子分析了。“倒是没正式办过差,不过有两次接触。”
蒋大老爷把全部精神都用到了和父亲对话上,他知道,父亲这是在教自己解决的办法了。“那你觉得他的为人如何?”
继续循循善诱,引着儿子的思路往前走。“聪慧正直,温和守礼,瞧着是个脾气温润的,但言语间能听得出,七王爷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妥协,认准的事情,也不会轻易做出改变,但他并不固执,如果他认为事情和他想的有出入,他会很懂得转寰,不会认死理儿,也不会一条道跑到黑。”
仔细地想着那两次的接触,蒋大老爷解读着七王爷的为人禀性。“嗯,很好,你看人还蛮精准的,这倒是个优点,但你看问题就太死板了,解决问题也太教条,什么事情都可以剑走偏锋的。”
蒋大老爷把耳朵支起来,认真的听蒋老太爷接下来的话。“你看,当时后园子里不止有荣兴伯世子和宁远长公主,还有七王爷在,七王爷的为人你也看出来了,很正直,有原则,那他会不会看这件事不顺眼呢?”
会吧?不会?蒋大老爷还是不能确定,七王爷是否能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七王爷如果看不顺眼,那他就有可能提点荣兴伯世子几句,甚至直接点醒宁远长公主,虽然说皇室有霸权,但如果事情做得太过,那也会伤了皇家的声誉的,一个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如何就肯屈就当他们家的妾室,就算是长公主的儿子又如何,不是只有咱们才怕毁了名誉,他们也一样害怕。”
听到这儿,蒋大老爷已经有点开窍了,果然,事情总有你想不到的一面,姜还是老的辣,蒋大老爷现在对蒋老太爷,那是无比敬畏呀。“即便他当时没有点醒那母子二人,但你可以去提醒一二呀,就当是跟上司联络下感情,你去见见七王爷,也不用送什么礼,递个帖子,约个茶什么的,然后透一透自己的想法,让他知道咱们家没想过攀高枝儿,也没想过卖女儿,有些事情,还是两厢情愿才更美,如果他说荣兴伯世子根本就没有抬人的意思,你就回他,是当时公主府里有听到了此事的别家夫人,过后问了你家夫人了,这才有了误会,既然世子爷没有抬人的想法,那就更好了,皆大欢喜。”
蒋大老爷已经完全懂了,果然剑走偏锋。“剩下的不用我教你了吧?”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父亲指教,儿子果然是个没用的,就只会瞎着急。”
“你不是瞎着急,是关心则乱,要记得,不管多大的事情,只要你想,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世上不止一条路,这条不通那就换一条。”
蒋老太爷看儿子是真明白了,这件事解决的关键并不在当事人本身,而是在事件背后的隐意上,是皇家的脸面,虽然说自家被人踩了脸,但那边的脸面也没好到哪儿去,老太爷就点着儿子,让他知道,事情都是相通的,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经过了这件事,希望他在以后的公事上,也能一理百通。蒋大人蒋怀仁信服地点着头,表示彻底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但还是咬牙切齿地说。“我还是心有不甘的,不管世子爷他想不想抬人,吃亏的总归是我们家青箩。”
青箩那个便宜爹,他还能想出办法整治,可面对这位世子爷,他是真觉得自己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