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妃叫了人来问,什么时候回府里,怕是太晚了,回府会惹人闲话。”
他即便不深说,七王爷骆清蹊也听懂了,这三天回门,是万不能过了黄昏的,冬日天短,青箩又是新妇,总得把礼节顾全了才好。“知道了,你让人传话回去,说本王这就回了,让人把王妃送出来吧,本王在前院等着她。”
骆三应了声好,便要撤出来。“让他们备好轿,小心王妃的脚,别再伤着了。”
骆清蹊想着青箩的脚,紧着又叮嘱了一声,其实他也知道,就算是自己不嘱咐,府里也是会给备好轿子的,只是,不嘱咐这一声,心里就是有些不安稳。“属下记得了。”
这就是当正事来办了,对于骆三见机得如此之快,骆清蹊还是很满意的,不愧是跟着自己风里雨里的,倒是最知道自己的心思。“那就快些去传话吧,本王这就往外走了。”
骆三躬了下身,出了正书房的让,把话传给了黄杏,黄杏谢了,又急急地往后院去了,王爷可是说了,这就要往外头走呢,怎么也不能让王爷等着呀。“既然王爷说走了,那我们就回府了,祖母,有时间青箩再来看您。”
听到黄杏回了话,青箩就起了身,一只脚站着,让墨菊、墨芙给她穿戴好,后得严严实实地,再用椅子抬到门外,两人扶着她上了轿,这个过程着实有点辛苦,青箩也没想到脚会肿得如此严重,一点儿也借不上力。“王妃您慢着点儿。”
看到青箩一只脚蹦上轿子,让所有人都抽了一口气,这要是绊着了,那还了得。“没事儿,这不是上来了嘛。”
可在轿子里回身,又费了青箩半天的劲,青箩不禁感叹到,这身上的物件,少了哪一块儿,都够难受的,只是一个脚脖子不能动,仿佛浑身都不灵便了,哪哪儿都不舒服。终于坐下了,白梅拿了个软凳子帮她垫了脚,这才算是稳当了,轿子一动,青箩就掀了轿帘子跟郑老夫人告别,郑老夫人站在门口处,连连挥手,示意青箩赶紧家去,青箩这才恋恋不舍地撂了帘子,突然又想起件事情来,急忙把帘子又掀了开来。“祖母,有件事我还忘了说,这一天净乱忙了。”
郑老夫人一见青箩有话说,急忙从门口处走出来,吓得白梅赶紧吩咐红桔给老夫人拿件斗篷过来,这大冷的天,虽然说郑老夫人穿着袄子呢,可刚从暖和的屋子里出来,终归是要小心些才好。“辛苦祖母了,我这脚也不方便,倒是给您添麻烦。”
好不容易坐进了轿子里,想要再挪出来,确实是不容易,青箩也只好辛苦祖母来跟自己说话了。郑老夫人也是怕青箩下轿,她可是看着青箩刚才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坐上轿子的,哪舍得让她再这么来回地折腾。“自家孙女,有什么麻烦不麻烦了,你忘了什么了,快跟祖母说,祖母给你备上。”
“倒不是缺了什么,母亲留给我的嫁妆里,有几间铺子和几处庄子,我想见见那些管事,祖母帮我安排着,让他们明日或者后日去府里吧。”
自从郑老夫人接了蒋氏的嫁妆单子,蒋氏的嫁妆就一直是她在管着,现在青箩嫁了出去,嫁妆也自然是跟着去了的,以后的庄子铺子的,还真就得她自己管理了,她想要见见那些管事,正是应该,郑老夫人听了青箩的话,倒是满口应着。“成,我明天就叫王嬷嬷去知会一声,也是祖母大意了,应该让你在出嫁前就见一面的,还好,都是你母亲留下来的陪嫁,忠心是没说的,铺子和庄子都管得很好,只是以前的出息都归了那边,咱们倒也别计较了,好在铺子和庄子都在。”
这话青箩懂,只要没失了根本,那就不算损失太大,不让那位得点儿好处,自己恐怕连那样的日子都没有呢。其实不是郑夫人不想沾手,她当年之所以一力坚持要养着青箩,想要磋磨青箩是一方面,剩下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能把青箩母亲的嫁妆带过去,这可是一大笔收入呢,从一开始接手了铺子和庄子,她就一心想要换上自己的人手,但她毕竟只是个从婢女扶持上来的继室,手里哪里有人,只好先用着蒋氏的那些陪嫁,每年先把出息攥在自己手心里,等自己有了合适的人选了,再把人换了,等到后来,她有能力培养自己人了,却发现庄子上和铺子上的管事都得用,每年的银钱都进得不少,还省了她费心费力地去自己照顾,这才一直留着原来的人,也正因为这样,青箩才能在嫁妆被别人掌控的十年之后,依然能见到自己母亲的陪嫁。“那就多谢祖母操心了,您帮着安排好,青箩就在府里候着了。”
青箩透过掀开帘子的轿窗,握了握祖母的手,这才放了轿帘。“那我这就走了,祖母再见。”
“走吧,走吧,祖母都给你弄妥贴了,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着伤,等腿养好了,就回来看祖母。”
郑老夫人跟着轿子走了几步,青箩哪里肯让老夫人送。“祖母快回吧,这冷风别再吹着您,青箩可就罪过了,白梅、黄杏,快扶老夫人进去。”
虽然郑老夫人已经披上了斗篷,可一众人还是怕她闪了风,毕竟年岁在呢,万一一个不好,大家可都得一起吃瓜落,老夫人自己也受罪,直看到郑老夫人被扶着进了正屋门口,青箩才算是放心地往二门去了。“王妃,您一条腿落地不方便,把手抓住了,别再磕着碰着。”
墨芙跟在轿旁边,一再地让王妃小心着,这已经是扭着脚了,若再因为轿子晃,磕着头,碰着哪儿的,那她们这些丫头们也别想好好地回府了,这照顾不周,总归是丫头们的错。“我知道了,会小心的。”
青箩倒是不太在意,这别人抬着自己走,自己怎么可能笨到还磕着、碰着的,那可真是得赖自己手笨脚笨了,感觉抬了半天还没到地头,青箩忍不住悄悄掀了帘子,一道熟悉的身影就映入了她的眼帘。“慢着点儿,墨菊,你看看那边的是不是潘妈妈?”
虽然青箩看着像潘妈妈的样子,但因为大冬日里在清扫院子里,青箩又有些拿不准了,毕竟潘妈妈一直是跟着郑夫人邱氏的,还是郑夫人邱氏眼前儿得用的管事妈妈,怎么也不至于来扫院子啊。“回王妃的话,是潘妈妈。”
墨菊仔细看过去,确定那个扫院子的妇人是潘妈妈,青箩就叫停了轿子。“墨菊去把潘妈妈请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墨菊应了一声,就去请了,潘妈妈一看是墨菊就愣住了,再一反应,才想起来,今天是王妃回门,又听墨菊说是王妃请自己过去,潘妈妈急忙扔了竹笤帚,小跑着来到了轿子前,扑通一声就给青箩跪下了。“奴婢参见王妃。”
这一跪可把青箩跪急了。“快把潘妈妈扶起来,这数九寒天的,哪能跪呢,别再冻伤了腿,那可就是我的过错了。”
不管怎么说,潘妈妈在青箩最难的时候,没有随着众人踩上一脚,却还不时地暗中伸出援手,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帮助,但也依然让青箩铭记在心,雪中送碳,远比锦上添花,更易得到人心。“王妃这是说哪里话,奴婢能得王妃的传招,那是奴婢的福气,奴婢该这一跪,别人怕是想见王妃一面都难呢。”
潘妈妈倒不觉得自己对青箩做了些什么,当时只是不忍心一个孩子过得那么苦,当然也有着以防郑夫人翻脸时,自己落个倚靠,能不能靠得上,那还得另说,没想到,自己被夫人诬陷时,还真就是三小姐把自己救了出来,只此一回,潘妈妈就觉得自己值了。“瞧潘妈妈说的,哪有事情是应不应该,人做过什么,自然就会回报,老天爷看着呢。”
墨菊和墨芙已经把潘妈妈扶了起来,青箩跟潘妈妈说话的功夫,已经把潘妈妈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一打量,心里就多少有数了。只见潘妈妈穿了件半旧的青团花褙子,里面是件淡烟色的水纹短袄,面料虽然不是太好,但也过得去,料子也是新的,但搭眼看过去,就知道里面的棉花絮得不够,一看就是郑夫人的手笔,这是她惯用的手段了,再往下看去,潘妈妈下身穿的裙子,是一条镶蓝色裙边的葛布棉裙,裙子上一丝刺绣也无,那一走起来,便直扫风的样子,绝对也厚不到哪里去了,只看潘妈妈的这身穿着,就知道这是让郑夫人给报复了,只是因为有着郑大老爷,没敢报复得那么狠,至少没打没发卖,但青箩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明明知道潘妈妈于已有恩,郑大老爷却还是让她落到如此地步,这可是确实不该的。“潘妈妈,你这是?”
虽然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青箩还是想在潘妈妈自己的嘴里确定一下。“嗨,人老了,笨手笨脚的,也没法儿贴身侍候主子了,现在奴婢调到这后宅里扫院子呢,活也不多,一天扫两次,挺好的。”
没想到潘妈妈还真是个不挟恩图报的,青箩对她不禁又高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