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在景郡王遇袭的消息传回行宫之前,会有半个月的宁静,可是不过王日,突然有盛京的八百里加急,一路驰入行宫。莫寒月诧异,催促峻王去探,得回的消息竟是,渭南大水,整个渭南城一带变成一片泽国,死伤无数,民不聊生,请求朝廷速速赈灾。是啊,此时正当盛夏,渭南正是多雨的季节,这大水一发,也不知有多少人畜伤亡。莫寒月轻叹一声,低声道,“只是苦了渭南的百姓!”
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为官为吏的,自然会以权势为自己阻挡灾难,如此一来,灾民更加雪上加霜,处置不妥,就会民乱四起。峻王见她担忧百姓,不由微微扬眉,说道,“你倒不必担心,皇上已经颁旨,命户部筹措粮草,运往渭南救灾,户部尚书范大人已经先一步赶回盛京!”
“救灾!”
莫寒月冷笑,说道,“王爷就不知道,但逢灾年,就是贪官的发财之年吗?任户部调出多少粮草,又有多少是进入百姓之口的?”
峻王微怔,向她深凝片刻,伸手拉她入怀,轻声道,“丫头,本王承认,自幼生长宫廷,不知民间疾苦,可是……你又如何得知?”
“我……”莫寒月微微一怔,咬唇避开他的注视,轻哼道,“王爷别忘了,十一在回卫相府之前……”“丫头!”
峻王截声打断,松手将她放开,冷声道,“事到如今,你对本王还是遮遮掩掩,是本王如此不值你信任,还是……你本就没打算信任本王?”
不是不想信,而是……那份真相,连她自己也时常几疑在梦里,又如何能令他信?莫寒月低叹一声,说道,“王爷不信,十一又能如何?”
起身向他福身一礼,转身就走。“十一!”
峻王跳起,一把将她拖回,苦笑道,“我不过说笑,你又急什么?”
心里暗叹。本想借机问出她心底的秘密,却又怕她因此对他疏远,当真是……被这个丫头吃的死死的。莫寒月抿唇,抬头向他一瞥,轻叹一声,说道,“王爷,有些事,十一并不是要瞒着王爷,只是……只是还不到时候罢了,若是……若是王爷非要知道……”微微抿唇,脸儿就已微微泛白,轻声道,“十一和王爷……”与他的合作,只能到此而止!“十一!”
峻王低喊,将她未出口的话及时截回,连声道,“你不愿说,本王不问就是,也值得你……值得你……”刚才分明感觉到她轻柔声音中的绝决,可是一时又说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所能知道的,只是那一刻的心惊。莫寒月将到嘴的话抿回,抬头向面前男子匆匆一瞧,又垂下头去。心底暗暗苦笑。莫寒月啊莫寒月,你自诩杀伐决断,不输男儿,可是这话到了口边,为什么还会犹豫?是舍不得伤他,还是……怕当真失去他?最后一个念头蹦入脑海,整个人顿时怔住。是吗?她怕失去他吗?所谓,有得,才会有失!在她心里,他于她,已经是一个“得到”?见她神色变的柔和,峻王轻轻松一口气,伸手将她留海揉乱,叹道,“本王当真是自作自受,偏偏选中你这个丫头!”
语气里虽然是满满的无奈,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还带着丝丝的疼宠。如莫寒月所料,十余日之后,又一骑快马驰入行宫,向内连声急报,景郡王在松陵关受伏,生死不明!消息很快传遍整个草原,朝野震动。朝中众臣纷纷上书,请皇帝即刻调兵,剿平流寇,查找景郡王踪迹。宇文青峰闻报,心中暗喜,脸上却是一片沉肃,皱眉道,“松陵关一带,向来盗匪横行,是时候荡平草寇,还我百姓安宁了!”
一句话,推到草寇身上。萧枕江出列,向上行礼,说道,“皇上,臣请命前往松陵江,荡平草寇,救援景郡王!”
救援?皇帝微微扬眉,眸中终于露出一抹冷然的笑意。松陵关到这里,一来一回半个月,等你赶到,恐怕景郡王的尸骨都难找回了!只是到了此刻,又不能不摆个样子,点头道,“那就有劳侯爷,只是如今不在盛京,没有兵马可以调动,侯爷只能从沿途各府州调集人马!”
萧枕江道,“谢皇上!只是此次不过是荡平草寇,臣的封地甘邑拥兵两万,离松陵关不过百里,臣请旨从甘邑调兵,倒比惊动州府便捷!”
封地中都是各王诸侯自行养兵,并不食朝廷俸禄。皇帝一听,自然乐得省下这份军饷,点头道,“就依侯爷!”
心中暗暗冷笑。景郡王已死,不要说两万精兵,就是二十万,怕也救不了他!萧枕江请下旨意,再不多耽搁,点弟弟萧行山、忠武将军周丰衍之子,周廷、周佑三人为将,带领两府亲兵,赶往松陵关驰援。大营门外,傅飞雪与萧行山依依惜别,莫寒月跟着峻王与众臣为萧枕江送行。见他与众人辞过礼,峻王亲自为他牵马,说道,“萧侯爷,小皇叔就相托萧侯爷,务必将他救回!”
萧枕江点头,说道,“峻王放心!”
侧头向他身边的莫寒月望去一眼。比朝廷早一日得到消息,松陵关计成,一切都在这小小少女的预料之中,其后的事,是不是她也另有打算?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少女,单凭一张地形图,就能布下如此奇谋,他的心里虽有疑惑,对这少女也是满满的信服!莫寒月轻声道,“侯爷见到景郡王,请他直赴南疆,不要回朝!”
伴君如伴虎,既然宇文青峰对他已经动手,这朝堂上,就已是杀机重重。萧枕江略一点头,说道,“多谢峻王!多谢王妃!”
转身上马,吆喝一声,疾骑出营,率人向木兰山方向疾驰而去。三人这里说话,在旁人眼里,不过是峻王担忧景郡王,嘱托萧枕江,而又有谁知道,最要紧的,却是峻王妃那几乎无声的几句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