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骨和碎了一样的疼,嗓子眼也堵得慌,秦授一张嘴,便有咕咚咚的水直往外冒。幽幽的睁开双眼,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只觉得四周吵闹的厉害,费力的抬起自己似乎有千斤重的眼皮,外面全部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意识正在慢慢的回笼,秦授想起了自己上高架桥时接的那个电话,以及远光灯下大卡车司机那张不堪的脸。拳头握的紧紧的,他的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恨意,张口这就低吼出声。“赵有光!你个畜生!我不会放过你的!”
一道身影扑到了他的面前,“二哥!你可算醒过来了!你知不知道嫂子美莲有多担心你?”
将秦授眼底的恨意打断,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大婶,秦授的眼眸里划过了一丝……尴尬的神色。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面前这个扎着绿头巾,穿着花棉袄的女人自己并不认识。而且,这幅打扮未免也太老土了吧?他只在上世纪90年代的华国农村里见过!当下这就有些迷茫的开口询问道,“您是……”眼前的女人愣了一下,下一秒眼眶中就含上了泪意,继而有些紧张的开口询问道,“哥,我是秦月啊,你不会连我都不记得了吧?嫂子,你赶紧过来看看,哥好像不认人了!”
面前女人的脸上有着慌张的神色,而秦授顺着她手拉扯的方向看过去,瞧到了一个扎着红头巾,穿着单衣的年轻妇人。她的年纪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出头,模样比刚才那个绿头巾的看上去水灵了不少,一双杏眼里半是担忧半是恨意,手里还紧紧拉着一个看上去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秦授努力的在自己的脑海里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面前的这几个人,下一秒,那个小女孩就猛的扑到了他的怀里,奶声奶气的声音里更是带着莫大的惊恐。抽泣着开口说道,“爸爸!你醒了,小荷要被吓死了!呜呜呜……”秦授的眼眸忽然一怔,抬起的手也在瞬间僵在原地,继而猛的将面前的小女孩拽了过来,捧着她的小脸诧异的开口询问道。“你叫我什么?”
瘦弱的小荷被猛然拎起,旁边的年轻女人赶忙上前抱起地上的孩子,继而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语气里更是有着说不出的歇斯底里。“秦授!你够了!我知道你不稀罕我们娘两,但你要敢动小荷一个手指头,我就和你拼命!”
年轻女人的口中爆出怒气冲冲的指责声,一双紧瞪着他的杏眸宛如一只护犊子的母豹,秦授的意识却还停留在她怀里那个粉嫩的小女孩刚才对自己的称呼上。爸爸……他这是喜当爹了?迷茫的双眼划过在场每个人的面孔,目光无意识的落在旁边的日历上,在看到那个大大的“1998”时,瞬间整个人的目光都狠狠一震!是谁在和他开玩笑?头疼欲裂,下一秒,一段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就这样强行被灌入他的大脑中。秦授疼的发疯,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他这疯狂的模样吓到了病房中的所有人,秦月吆喝着路过的医生护士强行摁住了他,整整十分钟后,混乱的记忆这才停止了在他大脑里的躁动。秦授停了下来,豆大的汗珠密布在他的额头上。秦授,24岁,华国华峰县人,小学一年级文化,六年前和赵美莲结为夫妻,生了个漂亮的女儿秦小荷。职业……游手好闲的街溜子一个,不但不养家糊口,还经常赌博喝酒,没钱就回家找老婆要,不给就动手,简直就是无恶不作的渣男!想他二十一世纪的单身钻石王老五一个,经济学博士一名;振臂一呼,百万员工前呼后拥,不过为“挚友”所害,居然会重生在了一个和他姓名、外貌完全一致的废物身上。不但如此,还莫名其妙多了个老婆和拖油瓶,不行,这一定是个噩梦,他必须得醒来!抬头,他下意识的往旁边的柜子上撞去,想要通过这个方式重新回到属于他的世界,没想到还不等他有所行动,旁边的秦小荷就挣开了自己母亲的怀抱,跌跌撞撞的跑到了他的面前,一下拉住了他的衣袖。“爸爸!你不要再这样了,小荷错了,小荷再也不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了,呜呜呜!”
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扬起自己巴掌大的脸,算不上白净的脸蛋上此刻全是泪痕,而旁边的年轻女人则是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满目苍凉。她的眼眸中有着无尽的悲伤,那种浓重的失望感刺痛了他,也让他猛的从疯狂的动作中停了过来。谋杀了自己的赵有光固然可恶,但面前的这对母女又何其无辜?至少……得把一切弄清楚了再说。更何况,谁又知道这不是老天爷给他一个重头来过的契机呢?当下这就翻身下床冷静道,“我要出院!”
面前赵美莲的美眸微闪,蠕动了一下嘴唇,却也没多说,毕竟他们家的条件……确实住不起院。医院离家的位置并不远,几个人步行着就回去了,路上秦授瞥着自己身侧这个哪怕冷着脸却也一脸娇俏的便宜媳妇,忍不住出声和她询问为什么不骑个自行车,结果遭到了抱着孩子的赵美莲的一记白眼。“自行车你五年前就给赌没了,自己不记得?”
一句话,彻底将秦授所有没说出来的话全部都给堵回去了,连带着接下来的路上都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一不小心就又触了眼前人的霉头。半个小时后,四人终于回到了秦家所在的城中村的巷道里,虽然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真的当站定在这个破败的小院面前时,他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的抽了抽。虽然说华国1998年的城中村应该是什么样子他不大记得清了,但至少也不应该是面前这个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