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京城的人如何盯着骠骑将军府,曹夫人将曹可媛拘在家中,又约束下人,一时间还真的没有风声再传出来,即使如此,梁宜梅还是通过穆英蓉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曹夫人后来不知怎么的异常坚持,厉家没有办法,答应孩子出生后将那个通房卖出去,孩子交给厉家的旁支抚养,穆英蓉的神色却有些黯淡,“……听说那位厉少爷为了那个通房在厉夫人的院子里跪了两天,厉夫人要打杀那通房,到底还是让厉老太太拦下了……彭姐姐让媛媛劝曹夫人退婚,曹夫人却将媛媛关在家里了……” 曹夫人却更难过,骠骑将军已经被关在门外大半个月了,曹夫人身边贴身的妈妈见将军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就走了,神色间就有些着急,她给曹夫人倒了一杯茶,劝道:“夫人,事已至此,您和老爷僵着也不是办法,这几天老爷可都是在那边过的……” 曹夫人端着茶的手抖了抖(气的),冷笑一声:“他愿去就去,谁还拦着他不成?”
夫人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让老爷远了那边,怎么能…… “夫人,厉家的婚事是不能退了,可以后二小姐到福建去还得仰仗娘家,要是和老爷闹僵了,以后谁来为二小姐出头啊?要是让那边得势起来,福建那边听说了,二小姐的日子岂不更难过?”
曹夫人就气得脸色发紫,“一个妾室也妄想骑到我的头上来……厉家那个老太婆一个劲儿的往自己儿子房里塞人,连个度也没有,哪有一点世家的气度在里面?当初我就不同意,他非说什么孙儿肖祖,他又亲眼见过,是个端正的后生?”
曹夫人冷哼一声,讥讽道:“端正?凡是有一点规矩的人家就知道嫡子要在庶子前面出生,可媛媛还没过门呢……又不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床上拉……我年轻时候受的苦……呜呜……” 贴身的妈妈顾不得尊卑,连忙掩住她的嘴,口里求道:“我的好夫人,这话可不能再说了!”
曹夫人眼里流下泪来,哽咽道:“那可是我捧在手心十几年的女儿呀。”
贴身的妈妈嘴里说着劝慰的话,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福建的情况夫人即使刚开始不知道,在赖蓉家的去一趟回来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现在将所有的错处归到老爷身上…… …… 梁宜梅却早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梁宜木的假期快到了,过几日就要启程南下,陈氏给他介绍了几个闺秀,梁宜木都没有看上,他的婚事只好又耽搁下来了。 侯云平担心他对广西的情况不了解,横冲直撞的,就给他介绍了两个幕僚,“……年前你也只是熟悉了情况,对很多事情还不明白,但广西那边却早已对你了如指掌了,这两个人当年随着我南征过,你带过去,他们多多少少能帮到你。”
梁宜木自然感激不尽。 梁宜梅知道南疆多虫蛇,就到药店给他配了不少的药让他随身带着。 即使是再不舍,离开的日子还是很快就来到了,梁宜木和梁宜林抱了一下,就转过身来摸了一下三个孩子,责怪梁宜梅道:“都说了不带他们来了,你看天气还这么冷,要是冻着了怎么办?”
梁宜梅看着三个孩子包的只剩下一双咕噜噜转的眼睛,直接忽略梁宜木的话,叮嘱他道:“南疆人好武,大哥出入的时候身边多带一些人,要是能收用一两个本地人就更好了,听说南疆人都擅用毒和虫子之类的东西……” 这话这两天梁宜木听了不下五十遍,他有些无奈的看向侯云平,侯云平就揽过小妻子,打断她的话道:“好了,时辰快到了,这些话木,大哥也一定记下了。”
正说着,官道上就又来了一群人,几人看过去,梁宜木就道:“是沈十一爷来了,我和他约好了要一起走,你们还是先回去吧,看着这样子,只怕今天还要下雪呢。”
那边沈十一冲他招手,又像侯云平随手的一拱,算是打过招呼了,梁宜梅见了微微挑眉,问道:“沈十一不是文官吗?”
侯云平点点头,“虽是文官,行止间却无拘无束,很有魏晋时期文士的风范!”
语气见少有的欣赏。 梁宜梅就有些诧异的上下打量沈十一,侯云平每次提到文官,语气都有些嘲讽,就是太子的老师韩太傅,侯云平的语气也是平平,没想到形同于被放逐的沈十一得到了他的欣赏。 那边沈十一察觉到了梁宜梅的目光,循着看过来,发现是一清秀佳人,再看拥着她的人,又是来送他的小朋友的,哪里还猜不出她的身份。 沈十一正了正身子,冲梁宜梅露出了一个大大地笑容,又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 梁宜梅一愣,眼里也闪过笑意,冲他屈膝行福礼,眉眼弯弯的道:“这个沈十一真是有趣!”
侯云平的脸顿时黑了! 沈七娘撩开帘子就看见了骑着马过来的梁宜木,眼里闪过异色,刚要放下帘子,十娘趁巧看过来,也认出了梁宜木,指着他还未叫出声就被七娘一把捂住嘴巴,两个贴身的丫鬟就奇怪的看过来。 沈七娘神色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也不解释,只对十娘道:“别闹了,爹爹是一定要回广州的,”顿了顿又道:“等老祖宗的身子好一些了,娘就会来接我们了。”
当初他们在广东的那件事除了自家人就没人知道了,要是现在喊出来,只怕她们以后就都不用说亲了。 沈十娘也不笨,而且这半年也将性子磨去了一些,闻言就明白过来了,冲着姐姐几不可见的眨眨眼睛。 沈七娘才放开她。 就听到外面那人和父亲交谈的声音,这才知道他是广西的守备将军,那父亲说的很投缘的小朋友就是他了,能被父亲看上的,人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他当初的确做得太过了…… 想了想,沈七娘觉得以后也没有交集,想这么多做什么,刚将念头抛开,就听见父亲在车外对自己说:“……好好孝顺老祖宗,老太太,也要看好你妹妹,等老祖宗的身子好一些了,父亲再让人来接你们。”
顿了顿沈十一又道:“要是老祖宗给你们说亲先不要应下,写信给父亲给你参考同意后再说。”
沈七娘脸上一红,父亲怎么可以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 沈十娘则是直接翻白眼,爹爹又犯糊涂了,连最不懂规矩的她都知道,亲事怎么可以问女儿呢,更合适老祖宗了,恐怕老祖宗定下了她们都不知道呢。不过沈十娘又有些自得,父亲答应过她以后选夫婿一定会问过她的意见的,别人家的女儿可没有这个待遇! 因为天冷,送走梁宜木后,侯云平不敢多做停留,将三个孩子塞进马车就回府了。 沈十一陪着梁宜木骑了一段路的马,觉得风刮得脸生疼,就长臂一挥,钻进马车里了,对还在车外的骑马的梁宜木道:“木兄弟,还是进马车里来吧,我这里有酒有肉,还有烧得热热的路子,暖和得不得了,干嘛在外面喝西北风啊。”
梁宜木微微一笑,将马交给随侍的小厮,也钻进马车,看了看马车里的布置道:“十一哥倒是会享受。”
“那是自然,”沈十一有些自得,“这京城里除了李家的那个三小子,我敢说再没有人能比的上我了,要不是赶着上任,我才不骑马呢,坐着马车一路南下岂不美哉?”
梁宜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听着十一哥的这口气,这种事你做过?”
沈十一点点头,“十九年前,我到肇庆出任一个小小的县令的时候就是一路游玩下去的。”
梁宜木挑眉,“结果如何?”
“结果就是我领略了南北风光,耗时五个月到任,我的前任错过了回京述职的日子,一句诉状将我告上金銮殿,皇上罚了我三年的俸禄……” 梁宜木摇头一笑,以为是皇上看在沈家的面子上轻判他,沈十一心中却嗤笑,皇上那时哪敢办他?皇位还没坐稳呢,为了欧氏得罪了沈家,文官的阵营不稳,又恰逢战事,要是严惩了他,只怕有心人略一挑拨,皇上底下的位置就又要起伏了! 梁宜木四处看了看马车,觉得和妹妹的那一驾还是有些差别的,但想到享乐对女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名声,也就将话咽了下去。 因为坐了马车,行程就有些耽搁了,等到驿站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梁宜木只是一个从四品的武将,沈十一却是正三品的按察使,驿站的官员赶忙迎出来,对着两人却有些为难道:“大人稍等一下,下官这就去给大人们腾屋子。”
这时节回京述职的很少,梁宜木是请假回来的,沈十一却是一般没多少人管他,借着多年不曾述职的名号回京看两个女儿的,没想到还有人和他们一样年一过就赶着上任,闻言好奇道:“驿站里有人先住进来了?是谁?”
驿站的官员也有些倒霉,这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一个人,好容易来了一个官比他大的,还有些实权的,为了讨好他就将驿站最好的房间给了他,谁知没过一会儿又来两个官更大的了。 “回大人,是到福建市舶司任提举的大人。”
沈十一和梁宜木对视一眼,这可是个肥缺! 沈十一不经意的道:“福建市舶司早就成立,各位大人也应早就去了,怎么现在还在这里?”
驿站的官员闻言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前任提举大人病逝了,这一位是新任命的,皇上体恤,特许他年后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