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性向来好。虽说方才唐婉带着我们是坐车,可这么跑了一圈,几个地标性的建筑我还是有些印象。这分明是去她公司的路。公鸡追着鬼魂一路跑出去,结果又绕了回去?“快点!”
我加快了速度,十五分钟后,我到了唐婉公司楼下。二十二楼的办公室开着灯。一道影子映在玻璃上,离的太远,看不太真切。我同鬼道士一路上了二十楼。“道长,您在这接应我。”
我从楼道往上看,只觉得心中那层疑惑或许就要被戳破了。鬼道士席地而坐:“快滚,神神秘秘的。”
我轻手轻脚的往上爬了两层,在二十二楼的楼梯口等了片刻,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这才走了进去。唐婉没锁公司,我在黑暗中摸进去,终于看清了办公室的场景。她靠着窗站着,双手在胸前环了一个圈,头微微的歪着,好像依偎在谁的怀里。“咯咯咯!”
突然,一道鸡鸣声从脚旁传来,我忙矮下身子,屏住呼吸,缩在一张办公桌底下。高跟鞋击打着地面的声音朝这边走来,唐婉发出疑惑的声音,随后似乎踢了踢公鸡,又暗自嘀咕了一句。“出来吧。”
唐婉的声音有些无奈。她发现我了?我依旧弯着没动弹,随后又听到她说:“你为什么不走呢?你再不走,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我依旧没动,“周云生,你走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唐婉轻声道。那语气百转千回,带着不舍,也带着决绝。周云生是谁?我只觉脑中有几条线似乎隐隐的连上了,还没理清楚,那只公鸡突然朝我扑棱过来。我条件反射的往后一躲,背撞在桌板上,发出的声音在黑暗中非常的刺耳。“谁!”
唐婉蹲下来,探究的眼神同我对上:“快,你快走!”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话音落,我只觉一股阴风卷过,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小张爷,你这是否太不道义了?”
唐婉神色不悦。我从桌底爬出来,拍拍身上的灰:“是啊,唐小姐难不成就道义么?”
唐婉面色一滞,我立刻拔腿就跑:“道长,它下去了,快,逮住它!”
我几乎是几步便窜到了二十楼,鬼道士正挥着佛尘,神色不愉。“跑了?”
我不大相信。竟连他都拦不住这东西?鬼道士冷笑:“障眼法罢了,追!”
“小张爷!”
唐婉终于回过神紧跟而来:“你……不要伤他。”
我扭头看她,从腰间抽出一张符纸,捏诀点燃,一缕白色的烟雾,顺着楼道一路往下。“唐姐,过于执着并不是件好事。”
我丢下一句话,顺着楼梯杆溜了下去。鬼道士的速度更快,他不知念了什么,双脚如同生风般,竟直接飞了下去。“驱鬼咒?”
我看他一眼,他点头,说你倒是有点见识,随后将我甩出了一条街。我捏诀提速,怎奈实在无法追赶上,只能认命的追在后头。只我刚跑了两步,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凉气自脖颈而上,激的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需要帮忙吗?”
我不敢扭头。这只鬼来路不明,且手压在我的明火之上,若是一回头,便能被它拍灭。“不用,滚!”
我气沉丹田,暴喝出声。它轻飘飘的挂在我身上,并不走。我咬着牙继续往前跑,只是越跑腿越重,仿佛挂了个石头在身上。这鬼东西是要借运。凌晨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生人走在路上,若遇有人打招呼,切忌应声,也切忌回头,这是许多无法投胎的孤魂野鬼,要借生人的运势。鬼魂野鬼无法投胎,在世间飘荡会逐渐消散,它们或寻找替死鬼以便投胎,或借生人运势,以便魂魄的时间更长。被借运的人,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严重的甚至会致命。我从腰间摸出判官笔,正要用血浸染,身后的小鬼突然跑了,我浑身一轻,再要去追鬼道士,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进了一条死胡同。胡同两边全是商铺,此刻都打了烊,路灯铺在地面上,影影重重的。我转身要离开这里,却发现身后也是一堵墙。鬼打墙!那只小鬼借运不成,竟还摆了我一道。我塞回判官笔,闭上眼睛往来时的路走着。鬼打墙糊弄的是人的一双眼睛,让人以为一直朝前走,实在是在原地打转。闭上眼睛,稳住脚步,确保走的是直线,便能走出去。我一步接一步的往外挪着,耳边有风刮过,还有细密的低语声。我稳住心神,默念清心咒,只管走,不去搭理这些声音。约摸十分钟后,我撞倒了一堵墙。我猛然睁眼,再回头一看,另一面也依旧是一堵墙。不可能!我有些心浮气躁,在耳边低语的声音也更嘈杂起来。是我判断出了问题,这不是鬼打墙,还是说,设这鬼打墙的玩意儿不是方才那只小鬼?鬼打墙也有高低之分,普通的鬼打墙,只需用方才的方法,或者原地一坐等天亮便行,厉害的鬼打墙,甚至能让人在青天白日里在一条闭着眼都能认识的路上迷失方向。我靠在墙边,深呼吸几次,将浮躁的情绪慢慢压下去。无论是普通的,亦或是厉害的,只要是鬼打墙,本质都是一样的。我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按在额头上:“天清地明,阴浊阳清,殓魂之眼,开!”
一股温热自眉宇间散开,我缓缓睁开眼,眼前的场景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住了。我还在唐婉公司楼下。刚才我跑了那么久,竟不料从踏出大楼的那一瞬,已然入了鬼打墙。这设阵的是个高手,在无知无觉间便掉进了他的陷阱。在耳边低语的是几只小鬼,而唐婉闭着眼站在这些小鬼身后,手上拿着一只摇铃,正缓缓的摇着。“唐婉!”
我厉喝一声,冲过去要夺铃铛,那几只小鬼竟上前阻拦。我只当她借活人血肉转运,不曾想,她竟还饲养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