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两浙屯田衙门。 马光祖起了个大早,便将拜访的帖子递进了屯田衙门,约过了半炷香左右,小吏引马光祖入门,得见岳珂。 岳珂,字肃之,号倦翁,相州汤阴人氏,鄂王岳飞之孙,广州知州岳霖之子。 “下官拜见相使。”
马光祖对岳珂颇为尊敬,一方面是因为岳武穆的名号,另一方面岳珂本身文采斐然,在大宋文坛颇有名望。 “华父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岳珂对马光祖的到来显得有些诧异,当年临朝殿试,岳珂也在场,对其所论述的大宋边防深感认同,故而对其有些好感。 “相使,下官此次前来是受全相帅所托,巡查一番厢军事务。”
马光祖递上文书。 岳珂细细一观,而后笑道:“侯爷既有此意,老夫自然是要配合的,不过老夫年后要去淮东任职,此事还望在今年之内有个结果。”
岳珂因为先祖的原因一直官运亨通,近期来赵官家也与其说过这个意向,让岳珂出任淮东制置使,总领江淮财赋。岳珂才刚刚以才识浅薄上书推辞,估计不出两月任免便会下来。 “相使,屯田之利弊您比下官了解的深,下官就不做赘述了,如今全相帅主政枢密院,兼政兵部尚书自是要做出一番作为。故而得罪之处还望相使海涵。”
马光祖其实也知道岳珂这个屯田使有些名不副实,这也算是官场的陋习,岳珂仰仗先祖的原因升迁过于频繁,难以在一地久坐生根,他只能把握个大局方向,施行的也是前任留下来的规矩,其中的猫腻兴许他也不知深浅。 “无妨,相帅为国为民乃大仁大义之士,老夫定当助力。”
岳珂随着年龄越长,越发醉心于文学,对官场之事只做尽责,也不掺和党派之争,更没有贪腐之心,毕竟赵家皇朝给岳家的遗礼已经够多了,子孙蒙荫不外如是。 “那下官正有一事相求。”
马光祖将刘马案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竟有此事!”
“啪!”
岳珂拍案而起,怒目直骂:“这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
“相使,都说耳听为虚,下官也都是道听途说,不如我等去城郊乡寨走一遭?”
马光祖拱手问道。 “备轿,本使倒要看看是何人在从中作梗,竟敢藐视朝廷法度!”
岳珂也是大为震惊,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若真牵连起来,自己怕是脱不了干系,为今之计只有举大义,共同责,做出清明姿态。 午间,岳珂轻装简行与马光祖到了城南乡寨,老知县带了二三十衙卒在路边等候。 “嘶!马公干没有带人马来吗?”
老知县清楚屯田卒的蛮横,生怕进寨起了冲突,衙卒又镇不住场面,闹得没法收拾。 “老夫倒要看看哪个敢?”
岳珂大步向寨门走去。 “屯田重地,来者止步!”
寨前卒交叉长枪拦住岳珂。 “让你们的虞候出来见本使!”
岳珂怒目直视二卒。 “你……你是?”
相使二字在湖州不常见,唯有岳珂一人,二卒心中大致知道。 “让你们的虞候滚出来。”
太湖沃野千里,像这样的屯田乡寨至少也有百八十个,岳珂没心思一一熟识乡寨虞候,自然叫不上名字。 “是,是。”
屯田卒被吓得连连点头,转身冲入乡寨。 不及片刻,一位膀大腰圆,歪歪斜斜穿着甲胄的中年男子小跑出迎。 “不知相使到来,末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薛义,城南寨虞候。 “恕罪?你知法犯法,如何恕的了你的罪?”
岳珂沉声再问。 薛义额头生了冷汗,自己干的事自己清楚:“相使,堵衙那事并非末将授意,而是众卒自发而为啊,刘老汉在寨中人缘不错,众卒不信他会犯事,故而……” “故而你们就聚众闹事,无视军规法度?”
岳珂不信这里面没有薛义的干系。 “唉!末将认罚,不敢狡辩。”
薛义没想到一时的义气之举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这期间可知之前的屯田卒是何等的肆意妄为。 “即日起撤了你的虞候之职,降为旗头,留营任用,从今往后城南郊如果还有人敢去县府闹事,本使绝不轻饶。”
岳珂说罢大步入寨。 “末将领命。”
薛义长舒了一口气,旗头的俸银虽不比虞候,但只要没有新的虞候到任,他依旧是城南郊的老大,更何况他也看不上朝廷发的那些碎银。 马光祖不语跟着岳珂步伐,心里感觉还是判的轻了,这根本起不到杀一儆百的作用,也许岳相使有自己的顾虑,马光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入得城南郊,马光祖所见皆是富耕水田,田垄交错来往间全是青壮劳力,这与朝廷设置屯田所的初衷已经相悖。 约走了二三里,方见村户农庄,在薛义的指认下,一众人到了刘五三的家中。 初入门,便见一青壮手持红缨枪冲出房门,一脸凶相的看着众人。 “刘四你要做甚?胆敢在相使面前舞刀弄枪,你不想活了?”
薛义大声呵斥青壮。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爹不是已经去自首了?你们还来作甚?”
刘四双臂微微颤抖,神情有些恍惚。 “刘四是不是你杀了马家小娘子!你爹替你做的牢?”
马光祖踏步上前,高声诈问。 “我没有,我没杀人。”
刘四连连摆手,看来这句话已经印刻在了脑中。 “没杀人你怕什么?”
薛义见状,两步并作一步,一把夺过刘四手中的长枪,顺带给了刘四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马光祖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免疑惑薛义为什么要阻止自己追问,很明显刘四的心理防线已经十分脆弱了。 “华父,你看要如何处置?”
岳珂今日来就是替马光祖出头,自然要把事办的漂漂亮亮。 “相使,刘四神志混乱,形迹可疑,需要带回县衙审讯一番。”
马光祖拱手回应。 “好说,绑了。”
岳珂摆手示意薛义,薛义也不敢不从,只得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