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蒜泥白肉做出来,胤禛尝了一口,就赞不绝口。 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了,现在宁樱其实就能看出来——好吃是好吃,但有时候他倒未必觉得口味那么惊艳。 也不过是为了哄哄她高兴罢了。 看出来这一点之后,她心里就越发感动了。 晚上洗漱过后,两个人并排躺下,宁樱翻来覆去的没怎么睡着,胤禛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这是怎么了?”
宁樱枕着他的手臂静卧了片刻,忽然就一侧身,手肘撑着身子起来,在夜色中望着他:“皇上当年一开始的时候,真的是觉得我做菜很好吃?”
“一开始?”
胤禛本来也没睡熟,这时候扭头望向了宁樱,时隔这么多年了,骤然听到这话,他不由得也笑了:“怎么忽然这么问?”
宁樱埋头笑,然后扯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捏在自己手掌之中,认认真的揉捏着他的掌心才道:“说嘛!”
胤禛就这么躺在床上,长长久久地凝望了她一会儿。 到底是喜欢菜,还是喜欢人,其实早就在很久很久以前,已经分不清了。 他伸手摸了摸宁樱的头发,缓缓一笑,嗓音低沉温柔中透着磁性:“真的好吃。”
宁樱知道再这样问下去其实也问不出什么,于是手肘一松,重新跌回了胤禛的怀抱,脑袋向他下巴和颈窝处蹭了蹭,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 她紧紧抱着他没放开,一脸心满意足。 胤禛哑然失笑,低头亲了宁樱的头顶一下——岁月悠悠,眼前人是心上人,心上人是白头人。 他只觉得过去种种,一幕一幕都在他的回忆里。 永远不会褪色。 …… 转眼间,日子已经到了二月底,养心殿的后殿庭院之中,到处都能看见隐隐的新绿色。 又是一年春来了。 弘晖的嫡福晋董鄂氏终于生产了——生的是个男孩。 众人都很欢喜。 在一片贺喜声中,董鄂氏的心总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她都已经完成了作为嫡福晋的使命,只要她能够安分守己,履行好一个嫡妻应尽的义务,端亲王就不会亏待本该给她的一切。 之前端亲王开府的时候,府里本来就有些宁樱指派过去的奴才,这时候宁樱渐渐的也就听闻了一些风声。 似乎是崔佳氏挺得宠。 等到了四月,董鄂氏已经做完了月子,调养好了身体,宁樱这才下旨将她宣进宫里来见。 这一胎男胎的个头大,董鄂氏虽然生产完了,但肚子还没收进去,被嬷嬷婢女们扶着进来的时候,猛的一眼看过去,还以为她身上还怀了五六个月的身孕呢。 再加上脸颊浮肿,整个人和从前那个秀丽的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女人生孩子,哪里有容易的? 尤其是这个时代,更是拿了半条命在搏。 想到董鄂氏这肚子里生的,也是自己的孙子,宁樱心中怜悯,不但免了她的行礼,而且就立即让人搬椅子来赐坐了。 “你好好养着身子,不要以为坐完了月子就万事大吉——生孩子毕竟是耗气血的事儿,你这一年都得好好养着,饮食调理也都要听医嘱,不要自个儿由着口味任性,如此好好把身子养好了,将来才不容易落下病根。”
宁樱温柔地对她道。 董鄂氏感激地连忙起来跪下谢恩。 宁樱转头,吩咐人将早就给董鄂氏准备好的补品都给捧了出来,交给她身边的奴仆们之后,正好内务府送新装的人也过来了。 知道端亲王妃在里面和皇后娘娘说话,内务府的人没被允许进来,只在外面等着。 宁樱在里面却恰好听见了动静,一抬头,对着外面的宫女就朗声吩咐道:“让她们进来。”
一众绣娘捧着托盘就鱼列而入,整整齐齐的跪下来,先给皇后娘娘行礼,随后又给端亲王妃行礼。 宁樱一眼扫过去,对着其中一个绣娘招了招手,那绣娘赶紧就过来了。 宁樱伸手将托盘中的布料拿了起来,又把一张裁好的布头轻轻的搭在董鄂氏的肩头,对比了一番才感叹道:“毕竟是年轻,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董鄂氏连忙道:“皇额娘雍容高华,瞧着也年轻的很。”
她实在是不擅长拍马屁的人,只说了这一句话,后面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上了,脸也有些憋红了。 在她的性子中,其实是有一些“钝”的成分的——不似那些巧笑嫣然的女孩子,浑身充满了灵气。 但是,这个“钝”并不是一种贬义。 这种“钝”,不是蠢,也不是憨,而是一种稳定,忠诚,坚定。 万岁当初选中她做弘晖的嫡福晋,也是有这个原因的。 宁樱笑了笑,伸手又拿了几匹布,过来给她衬着,才道:“这几样放在你身上都很漂亮,皇额娘一起给你,你一会儿回府的时候带回去。”
她说完,伸手就托着董鄂氏的手,不让她跪下谢恩:“咱们娘儿俩难得见一次,就不要谢恩来谢恩去,都是一家人,反而弄得疏远拘束了。”
对于远的关系,客气可以让关系变得更近。 而对于近得关系,客气反而会让关系推远。 宁樱微笑不语,凝视了董鄂氏一瞬,又道:“其其实你也不过是刚刚坐完月子,若是轮道理,皇额娘原本不该这时候宣你来,不过……” 她说到这儿,抬头望了一眼周围的奴才们。 婷儿会意,立即就带上周围一圈人退出去了。 等到暖阁之中只剩下宁樱和董鄂氏两个人,宁樱才伸手握住她的手:“好孩子,你是万岁和本宫当初挑选给弘晖的嫡福晋,万岁和本宫都很喜欢你,至于你给弘晖生的孩子,更是万岁和本宫放在心上疼的好孙儿。以后无论遇见什么事儿,你只记住本宫这句话,仔细想想本宫这句话,好么?”
董鄂氏听了这话,已经明白皇额娘这一次将她召进宫里来的用意了。 她鼻子一酸,心里在惶恐中又带着感动,眼圈都红了,抬起头望着宁樱颤声道:“皇额娘!”
宁樱伸手便对她道:“好孩子,来。”
董鄂氏过去就跪在她面前,将脸埋在了宁樱的膝盖上。 大殿之中,寂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