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农历九月份,天气开始转凉。 贾蓉那边依旧没什么变化,由于护理得当,起码还有几年的时间。 初二这天,是王熙凤的生日。 杨庆也跟着去西府,和平儿好好的偷了一回。 晚上,杨庆去了梨香院,跟薛蟠以及他的狐朋狗友一起喝酒赌钱,直闹了大半夜方才散场。 之后,杨庆就从梨香院里通街的后门出去,沿着后街回宁国府。 到了自己的院子,他先在井边冲洗一下,然后才回屋休息。 又过了几天。 尤氏和秦可卿把贾敬生日的贺礼备齐,着人给他送过去。 就在贾敬生日后不久,南边传来消息,说林姑爷在初三这天没了。 到了十月初,跟着贾琏南下的小厮昭儿也回来了,说了一些详细的情况。 王熙凤知道贾琏送灵到苏州,起码年底才能回来,便准备了不少御寒衣物,让昭儿带回去,又嘱托他看着贾琏,不要让他瞎混。 昭儿满口应下,心中却甚为无语,你这个正经的奶奶都管不住他,我一个下人又能做什么? 这日上午,水月庵的净虚携智善、智能两个徒弟,至荣府找王熙凤办事。 智能儿身材高挑,模样出色,又经常来府里玩,便和秦钟、宝玉两人混熟了。 秦钟见到智能儿之后,就把她约到一间空屋子里行那事。 却不想被贾宝玉捉到,好好臊了他一下,还说晚上要和他算账。 至于要算什么账,书中没写,大家也不好乱猜。 却说净虚找王熙凤,是为了一桩亲事。 张家的千金到她庙里上香,被知府的小舅子看上,可这位千金已经许了守备家的公子。 几番拉扯之下,守备家要打官司,不许退亲。 而张家也赌了气,偏要退亲,然后就到京里来找关系,正好净虚知道这事,就主动要来王熙凤这里,帮他们疏通。 王熙凤向来自负其能,被净虚一通马屁拍得十分舒服,就要了三千两银子,允诺替他们张家办这件事。 她觉得这事不难办,因为荣国府有当地节度使云老爷的关系,只要以贾琏的名义给对方去信,请他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对方不同意。 这事确实如她想得那样好办,但这件事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张家这女儿颇有情义,得知退亲后,竟然用一条麻绳自缢了。 而守备家的公子也挺深情,竟然投河而死,为她殉情。 三千两银子,两条人命……这个后果不可谓不严重。 可更严重的是,王熙凤在此之后,底线就变得更低了,再遇到这样的事,也能毫无心理负担、甚至变本加厉的去做。 在这样的年代,对她这样的人上人来说,两条人命是不算什么,以后呢? 以后贾家败落了,仗势欺人、逼死人命这些个罪名,她是一个也担当不起。 到时候,包括贾琏在内的贾家的男人们,也不会理解她有什么苦衷,只会怪她草菅人命,害得整个家族遭难。 次日,宁国府,小书房内。 “二奶奶心情不错,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杨庆先是给了平儿一个眼神,才后才同王熙凤说话。 王熙凤没好气道:“我哪儿来的什么好事?让你帮我弄几个铺子,你总推三阻四,我又能有什么好心情?”
杨庆笑道:“以二奶奶的手段,轻易能得大把的银子,何必像我们府里这样辛苦经营,一年到头也没几个钱?”
王熙凤白他一眼道:“我就是个妇道人家,手段哪儿比得上你?你们府里那个来升,连我都要和和气气地说话,哪像你动辄呵斥?”
杨庆给一旁默不作声的平儿添了杯茶,然后解释道: “二奶奶又听风便是雨了,我从来不打骂别人,不信你可以把他们叫进来一个个的问,我平时真的连一句重话都不说……” 王熙凤哼了一声,说道:“又在拐弯抹角地说我打骂下人?”
杨庆打趣道:“没有……平儿姑娘脸上好好的,显然没有挨你的打,我怎么可能睁眼说瞎话呢!”
王熙凤推了平儿一下:“你快到里面去,别给他看。”
平儿心说我还真进去过……和杨庆交换了个眼神后,她站起身,装作不太熟悉的样子走进里间。 杨庆小声抱怨道:“二奶奶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不愿意把平儿给我也就算了,还不能让我看看她么?”
王熙凤在桌下轻轻踩了他一脚:“哼,我跟你可没什么人情,平儿是我的人,我不想让你看,你就看不到。”
也就是平儿不在,要不然她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对杨庆动脚的。 杨庆直接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二奶奶你有什么事,就快跟我说吧!”
王熙凤把昨天净虚找她的事说了一遍,问他有什么看法? 杨庆听了,不禁叹息道:“唉……如果二奶奶真要做这种事,那我以后可不敢再和你亲近了。”
“真真是不要脸了,谁要和你亲近?”
王熙凤嗔怪一句,又问道:“这事难道有什么不妥么?”
杨庆解释道:“二奶奶就算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如果这事真的能成,以后你只怕就要一直做下去了……” 王熙凤也没瞒着,直接点头承认。 “这就是问题所在……今天能为了三千两银子,拆散一对姻缘,明天为了六千两银子,怕是要逼死好几条人命,往后为了几万、十几万的银子,怕不是连造反的事都敢做……二奶奶,你说我敢和这样的你亲近么?”
“我……” “那个老尼姑不去找太太、老太太,偏来找你,你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是因为你真的比她们能耐大,还是因为你好糊弄,敢插手这种脏事?”
“我好糊弄?”
“难道不是么?若我猜的不错,你一定先是拒绝,老尼姑便说你这样的富贵人家,自是不稀罕银子,但不做这事,会显得你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办……等你答应了,她肯定又奉承你,说你的本事比太太们还大……” “这……” “这种事不要做!”
“你这样的身份,手上一定要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污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琏二爷变了心,想一脚把你踢开,就可以用这个现成的理由,你娘家到那时也无话可说……对了,你去信云节度,应该是准备假借琏二爷的名义吧?”
王熙凤呆呆地看着杨庆,感觉自己完全被他看穿了。 “做事的时候,不信因果报应是对的,但你也要想想自己抛头露面,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想想自己的后路……如果二奶奶你一定要继续做这种事,我会劝蓉大奶奶和你保持距离。”
如果王熙凤真的变成原书中的那种人,那杨庆也不会再招惹她。 “哼,那你现在就离我远一些,再不要跟我坐一张桌子!”
王熙凤有些傲娇地说道。 其实,她已经被杨庆的话打动了,尤其是贾琏休她不用找别的理由那一句,彻底击溃了她的心里防线。 杨庆作势要起身去里间:“不坐就不坐,我去找平儿姑娘,她善解人意,肯定愿意施舍我一个座位。”
王熙凤又踩了杨庆一脚:“不许去!”
杨庆重新坐下,看了一眼天色,说道:“还有一点时间,我再给你说说,以后应该怎么处理府中的事务,让你既拿到实际的好处,又能有一个好名声。”
王熙凤对此十分感兴趣,此时像个热爱学习的女大学生,乖乖地听他讲课。 *** 夜里。 “……我婶子有没有被你得手?”
秦可卿感觉杨庆和王熙凤的关系不正常,有点越走越近的意思。 “我倒是想,可她心里只有琏二爷,我总不能强迫她吧?”
“你也不准想……她轻轻踩你,你是不是还挺受用?”
“她是主子,我不受着,难道还要踩回去?我一脚下去,她怕是要哭好久吧!”
“我说的是受用,你不要假装听不清。”
“可儿,你给我踩踩背,那才让我受用,踩脚就算了,小孩子的把戏。”
说着,杨庆就翻过身,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同时伸手示意秦可卿上来踩。 秦可卿也踩过几次,轻车熟路的就上工了。 瑞珠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家奶奶,在给总管用刑呢! 踩了一会儿,两人重新回到王熙凤的话题上。 “你说琏二叔……他会不会真的不要我婶子了?”
“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她要是真的随便弄权,迟早把自己的后路断掉。”
一从二令三人木,先是出嫁从夫,渐渐发号施令,最后是一纸休书……这就是王熙凤的一生写照。 为什么有个强势的娘家还会被休,自然是因为王熙凤手底下不干净,给贾家惹麻烦了呗。 “那你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也准备把这事儿推掉?”
“应该不会再伸手了,她这个人很聪明,就是没什么经验,也没有吃过亏,要不然也不会只听那老尼姑的一面之词,就把这事应下来,以后她也会更谨慎一些……干嘛这么看着我?”
说到后面,杨庆发现秦可卿坐起身,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以后我和婶子单独相处,是不是要叫她姐姐?”
杨庆握住她的手,干笑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是你做姐姐。”
秦可卿把脸贴在他心口,嗔怪道:“不要脸,她可是我婶子……” 往后两天,王熙凤果然找了个借口,把净虚老尼的事给退了,反正没收银子,那边也是无话可说。 只能去找王夫人帮忙,王夫人如今哪会以贾政的名义去干这事,又是一番推辞。 净虚离开后,王夫人把王熙凤叫过去,悄悄问了这回事。 王熙凤听她也推辞,不肯借丈夫的名义去做这事,登时就想起杨庆那天说的话,感觉真是明白了不少…… 净虚从王夫人哪里离开后,还是不甘心,还是想挣这个中介费,便偷偷去找了邢夫人。 邢夫人素来怕丈夫贾赦,不敢擅专,便把这事告诉了他。 贾赦一听,真是瞌睡了来枕头。他这个人才不怕干坏事,只怕没银子。 于是就多要了两千的银子,再让人用儿子贾琏的名义,给节度云老爷去信。 也就是说,张姑娘和守备家的公子,这两位情投意合的年轻人,最后还是一起殉情了。 王熙凤从来旺那里知道这事后,差点儿气了个半死……你想挣这笔银子,难道不能用自己的名义? 非得把贾琏的名声搞臭?他难道不是你的亲儿子啊? 王熙凤气得想要咬点什么,于是就想到了杨庆。 第二天,她就带着平儿过府,借着看望两个侄孙的名义,偷偷的约见了他们的爸爸,也就是杨庆。 地点依然是那间挂着两幅仕女图的小书房。 “……赦老爷用琏二爷的名义办事?张家的千金,和守备家的公子一起殉情了?”
听到这个消息,杨庆简直无话可说。 不过仔细想想,事情会有这样一个发展,也挺合理的。 那老尼姑要挣银子,王熙凤这里不行,她自然会去找其他人,不会就这么放弃。 “这个有一就有二,那老尼姑以后揽了事,只怕还会去找大太太、赦老爷……琏二爷他的名声,怕是……” “谁说不是?”
王熙凤攥住粉拳,似乎想要打某个人一样。 “平儿快拉住你奶奶,别让她过去打墙,要是把手打坏了,这大冷天的可不方便。”
“呸,你才要打墙呢……以后我不打别人,专门打你!”
“那你打吧……明天他们见我鼻青脸肿,问我怎么发生什么事了,我就告诉他们,我是去西府琏二奶奶那里请安的时候,不小心在她门口摔了一跤,不是被琏二奶奶用拳头打的。”
杨庆说完,平儿捂嘴憋笑。 王熙凤则是瞪着杨庆,随后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也笑了,咱们言归正传……二奶奶你以后千万不要随便弄权,等经营出一个好名声,先立于不败之地了,再去争想要的东西。”
喝了口热茶,杨庆继续道:“太太把事推给你,其中十分为难的,你不要绞尽脑汁、使尽手段地去办,你也想办法往外推……” 王熙凤秀眉微蹙:“往外推?我还能推给谁呀?”
杨庆问道:“老尼姑这事是谁做的?”
王熙凤愣了一下,摇头道:“最后不还是推到二爷头上去了?”
杨庆反问:“谁都知道琏二爷陪林姑娘南下,这会儿还在姑苏没有动身,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事,怎么可能会写信给那边的云老爷?”
王熙凤迟疑道:“那你的意思是……?”
杨庆连忙摆手:“我没什么意思……二奶奶你想到了什么,也莫要说出来,说了我也听不见的。”
王熙凤趁平儿没注意,又偷偷踩了他一脚:“哼,作出这副胆小的样子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