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 厚冰无裂文,短日有冷光。 腊月初的一天,贾政过生日,两府人丁齐聚西府,为他庆贺,场面十分的热闹。 巳正二刻,门子来报,言说宫里的太监夏老爷过来降旨。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戏也不唱了,酒也不喝了,赶紧摆好香案,开启大门,呼啦啦一群人跪下接旨。 大太监夏守中乘马而至,带着一众随从过来宣旨。 他没带诏书,只是口谕贾政即刻入宫陛见。 说完,茶也没吃,就乘马回去了。 贾政虽然在工部当了个差,但他腐儒一个,哪里懂什么朝政,慌忙更衣,心怀惴惴地入了宫。 贾母等人也有些担心,命人飞马来往报信。 杨庆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命小厮去找秦可卿,告诉她大小姐元春怕是要封妃了。 秦可卿听了,就去大堂廊下安慰老太太。 两个时辰后,赖大等人气喘吁吁地跑进仪门,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有诰封的妇人进宫谢恩。 也把夏太监告诉他,元春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的事,给老太太等人仔细说了。 贾母一听,登时高兴起来,拉着秦可卿的手,对尤氏和一众妇人道: “你这儿媳妇是个十分聪明伶俐的,适才就对我说今儿可能是大丫头封妃,我还不敢置信,没跟你们说……这会子倒显出她的先见之明了!”
秦可卿轻笑道:“老祖宗,我哪有什么先见之明,是杨总管猜到的,他还让小厮过来通知我,让咱们不要忧虑。”
贾母一脸惊奇:“他莫非能掐会算?”
秦可卿解释道:“他说夏太监步履轻快,神色从容,应当是来通报喜事,如今咱们家在宫里的喜事,岂不就是应在大小姐那里?”
贾母感慨道不已:“见微而知著……他当这个总管,真是屈才了。”
王夫人听得连连点头,而她的内侄女王熙凤则满心不是滋味,有些抱怨杨庆没事先告诉自己。 等到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还有秦可卿,一共五乘大轿出发后,她就更加郁闷了。 随着元春封妃,贾家终于开始进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阶段。 连日来,府里庆贺不断,连小厮都纷纷趾高气扬起来。 智能儿那日和秦钟偷了一次,回去后日思夜想,便私自进城,到秦钟家看望,却被他爹秦业察觉,先把智能儿逐出家,又狠打了秦钟一顿,自己也气得犯了旧病,几乎到了弥留之际。 气死生父,在这年头可是大罪,别说是读书科举,能流三千里、加役十年,都算是法外开恩了。 也就是秦业没有当场气绝,可以证明他是因旧病复发致死,这才能让秦钟逃过这一劫,也给他老秦家留个香火。 而秦可卿虽是领养的女儿,却十分孝顺,闻知此事后,便带着丫鬟婆子,还有许人参草药,回娘家看望。 又命人把智能儿找过来,问她勾搭秦钟、气病父亲的罪。 秦钟不忍智能儿受罚,便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并哀求姐姐秦可卿,请她莫要追究智能儿的错。 贾宝玉也在一旁,帮着好友求情。 秦可卿无奈,只好当了一次反向月老,让智能儿回去清修,再不许与秦钟见面。 智能儿虽不舍秦钟,却也只能含泪拜别。 贾宝玉事后安慰秦钟,说他们以后可以偷偷去庵里看望这个小姑子。 秦可卿看望父亲之后,让下人好生服侍汤药,又叮嘱秦钟以后不可贪玩,须得用心读书。 至于秦业的后事,自有亲戚旁支插手,轮不到她这个养女指点。 回府后,她又和杨庆把这事说了,还酸他以后也有一个做姑子的相好。 杨庆知她说的是尤三姐,于是并不狡辩,又稍微使了些手段,把她心里那股酸意散掉了,只剩下缱绻嘤语,如泣如诉。 与此同时,王熙凤头脑发晕,几乎要被气死。 本来得知贾琏明日到家,她是非常开心的,还早早命人准备席面,为他接风洗尘。 然而有个得意忘形的小厮酒醉说漏了嘴,竟把贾琏在外面养女人,且已经有了私生子的事说出来了。 得知此事,王熙凤起初是不敢相信,忙命人去确认真伪。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登时就软倒在地,把平儿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竟真的做出了这等混账事……” 王熙凤想到了已经吊死的鲍二媳妇,想起她那晚劝贾琏以无子的理由把自己休掉的话,心里不禁一阵发冷,浑身都恶寒起来。 “平儿,你去找来旺,让他带人去把那个叫锦娘的女人,还有她的孽种一并打死。”
王熙凤脸色苍白,抓着平儿的手,恶狠狠地说道。 平儿哪敢答应做这种事,连忙劝道:“奶奶,你先别生气,咱们立刻去找太太、老太太做主。”
王熙凤苦笑道:“孩子都生出来了,她们能给我做什么主?怕是等他明天回家,正好就把那对母子接了来,让那个女人做姨娘吧?”
她猜的没错,得知这件事后,贾母等人虽然心里不喜,却还是命人把妖冶妩媚的锦娘接了回来,安置在一处别院内,毕竟不能真的让大房的男丁流落在外。 而王熙凤这里,自然也要好好安慰,尽量给她娘家一个交代…… 安顿好小老婆和儿子后,贾琏拎着礼物去找王熙凤,却吃了一个闭门羹,便也耍起了性子,干脆住到锦娘那里去了。 王熙凤发了狠,偷偷把贾琏在东府开的那间香皂铺有干股的事捅了出来,想断了他的收入来源。 贾赦得知后,果然把贾琏叫过去打骂了一顿,让他上交银子和香皂配方。 贾琏哪里拗得过,只好乖乖交出去。 贾赦得了配方后,就退了那四分之一的干股,让贾琏给自己再弄一个香皂作坊,开一个香皂铺。 贾琏难受的不行,在东府那里没了脸不说,从股东变成了自带干粮的打工仔,这让他以后怎么养家啊? 其实,这年头香皂的原料产量受限,市场需求却不算小,就算再多几个竞争者,也不耽误挣银子。 但秦可卿得知这事后,还是有些气不过,让杨庆以后有什么生意,不要再跟他们合伙。 *** 腊月初九,宫里传出消息,说家里有条件的,可以安排妃子回去省亲。 起初,贾政等人还摸不准,可打听后得知,周贵人家竟然已经开始破土动工,修建省亲别院了。 如此一来,贾家也不能落于人后,于是就商议着,准备打通两府,盖一个豪华的园子,用于元春省亲。 而宁府情况特殊,就由杨庆参与商议,再转述给秦可卿示下。 贾政对杨庆很满意,尤其是他年纪轻轻,在四书五经、科举文章上的造诣,却远胜自己的手下诸如詹光、单聘仁之流。 贾赦对杨庆也挺满意的……看在那个香皂配方的份儿上。 “你要来我这里多走动,教宝玉一些正经的学问。”
贾政看了杨庆即兴写下的对应今年秋闱试题的策论文章,口中赞赏不已,让他和宝玉多接触。 “老爷,我教宝二爷学问……会不会耽误了他?”
“不会,你写的文章足以媲美今科解元,我也远不如你。”
贾政此前就和杨庆聊过好几次,还曾提议为他脱去奴籍。 如今见他文章写得愈发出色,不禁更加可惜他这个人才埋没于东府,却又暗暗欣赏他这种为了报答知遇之恩的忠义行为,是以对他观感极佳。 修建大观园之事,很快便商量出结果,两府顿时忙碌起来。 由于贾蔷已殁,去姑苏一应采买的事,就交给了贾芸。 贾芸办事办的好,贾琏早就记在心里,便举荐了他。 赖大说江南甄家那里存了五万银子,可以就近支取。 临走前,贾芸和贾琏商量了一下,确定这笔银子怎么花之后,就带着一众沾亲带故的南下了。 其他管事,也各有好处。 比如林之孝他们家,就负责采买小尼姑、小道姑。 而杨庆这个东府大总管,也分到了更多好处,他自然不会不赚这个银子……毕竟贾家现在还有钱,不趁有钱的时候伸手,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小书房。 “他是不是来找过你?你可不许再帮他挣银子!”
王熙凤说到这个就来气,要不是杨庆好心办了坏事,贾琏怎么会有钱在外面养女人,还搞出一个私生子来? “二奶奶只要告诉赦老爷,二爷就算挣再多银子也没用吧?”
杨庆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形容憔悴的王熙凤。 “你怪我把这事说出来,让他也开了个铺子,抢咱们的生意?”
“生意没受影响,二奶奶你也看了账,又不是不知道……好熟悉的檀香味,蓉大奶奶把我做的香水送给你了?”
“哼,是我从她那里抢来的,你弄出这个好东西,也不知道孝敬我?”
“这里面有一点麝香,你莫要在怀孕的时候用。”
“……把这瓶香水的配方给我。”
“这瓶香水没有配方,是我无意中做出来的,后来重复了几次,都失败了……别觉得可以继续试,为了这点香水,我前后用了一大缸酒,数百斤各种花瓣,最好的麝香、龙涎香、檀香等香料,合计花了小半年的时间,几百两的银子,才侥幸弄出这点香水……” 王熙凤听得咋舌不已,怪不得她跟秦可卿要的时候,对方那么大方的性子,都露出了肉痛的神色。 杨庆尝试过穿越者必备的香水制作,简单的还行,后世那种复合型的香水就实在没办法了。 于是在浪费一堆材料之后,他就放弃了,直接从系统空间里的某桶檀香香型的香水里舀了一壶出来,给几个妹子分了一下。 “至于简单的香水,做一点自己用还行,想像香皂一样做成生意,怕是不能够的……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能把粮食酿成的酒,用在这个上面。”
直接酿酒卖倒是可以,杨庆也打算这么做。 他院子里的葡萄也是系统提供的种子,虽然还未结果,但想必也是美味异常,用来酿成高档葡萄酒,不怕挣不到银子。 “你给我想个办法,把那个女人和她的孽种赶出去。”
既然没有香水配方,那王熙凤就话归正题。 “二奶奶,你这便是舍近求远,缘木求鱼了。你应该去请教二太太,我听下人说,她的手段高明,把政老爷的两位姨娘收拾得服服帖帖……” “呸,这话也是能乱听的?”
王熙凤白他一眼,然后才叹息道:“她有个贵妃女儿,先后生了两个儿子……我,我怎能和她比?”
杨庆奇怪道:“那你还把琏二爷拒之门外?早点生个儿子出来,把那个女人比下去不好么?”
见他们两人讨论生儿育女的事,平儿感觉有些离谱。 “你以为谁都像你家蓉大奶奶一样,随便就能生两个儿子出来?”
王熙凤酸了一下,继续道:“再说了,要是不先把那个女人赶走,便巴巴的凑过去争宠,那我王熙凤就真是个下.流没脸的东西,活该受人耻笑。”
她管家的时候,常有人笑她。 如果此次像王夫人一样,放任锦娘在眼皮子底下,那她一直以来的人设就立不住了,会受到更猛烈的嘲笑。 一向要强的她,无法接受这样的后果。 “那二奶奶想要我……怎么帮你?”
杨庆问了一句,也不知他说的是帮忙生孩子,还是说配合她用别的什么手段。 王熙凤听了,也感觉杨庆在占自己便宜,可她没证据,只好在桌下踩他……却踩了个空。 这下好了,不打自招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 王熙凤恨恨地说道:“越发大胆了,以为我是泥捏的,没有手段教训你?”
平儿知道内情,撇过头去,无声偷笑。 杨庆伸脚过去碰了她一下,小声道:“二奶奶……你若是气不过,真的要教训我,还请先让平儿姑娘离开,给我留几分面子。”
如果王熙凤真的这么做,那杨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王熙凤瞪了杨庆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轻啐道: “想什么好事呢?教训你是你们家蓉大奶奶的事,我才不会代劳呢!”
杨庆闻言,暂时收回那点心思,一本正经地说道: “要对付那位锦娘其实不难,就怕赶了一个,又冒出来几个,你总不能跟她们斗一辈子吧?”
王熙凤轻咬银牙,攥紧粉拳,没好气道: “你们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家里有了一个还嫌不够,还要在府里偷,去外面养,一天天的不务正业,就知道那点烂库当的事!”
“看我做什么?你也是这样的男人……除非你以后只娶一个晴雯,不再招惹其他女人。”
“二奶奶,你教训得是。”
杨庆无言以对,只好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