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陌生人,不是你叫她过来打扫?”
“你也知道,她只是负责打扫的,有什么资格照顾你?”
“好啦,我知道你担心孩子,我自己会小心的。”
君越见状,将她扶着坐到床上,握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棱角分明的脸上,是满满的诚挚与担忧。他的眼睛真好看,狭长狭长的,瞳孔却幽深得紧,一旦包含着某种感情,就化成了漩涡,只要把人吸进去。“我不是担心孩子,是担心你。”
“我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饿不饿?我叫人送吃的上来。”
“嗯……”韶光想了想,“我想吃车厘子。”
君越便道,“那你等着,我给何木子打电话,叫他送上来。”
……楼梯拐角,君越一脸冷厉,仿佛发生了极为恐怖的事情,“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诉过你,把医院所有相关人等排查清楚,你有没有告诉他们,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有啊,少爷……每一个人我都培训过的。”
“把今天的清洁工辞退。”
何木子怔了一下,没有问理由,“好。”
“送车厘子上来。”
何木子应了,片刻之后又小心翼翼地问,“纪小姐那边,没有关系吧?”
“她没事。”
“那就好。”
……全程听到这通电话的纪韶光,觉得头有点痛……君越跟何木子有事瞒着她,那位清洁工也是,还有之前在她病房对话的人……他们都在隐瞒着什么。到底是什么呢?回想着刚才,君越的杀意,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事情。于她而言,最可怕的是什么?韶光咬着唇,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她拿出手机,搜索关键字,旧金山,飞机出事……新闻一条一条地跳出来,韶光一遍一遍地确认着日期、航班号、出事人员名单……流年。流年在那班飞机上,所有乘客无人生还。她脑袋轰地一下,被什么东西炸开了。不、可是怎么会呢,她明明才跟流年通话过的,还有视频,他明明活生生地在美国。可是,他刚刚那些陌生的小动作,还有被弄丢的儿童提琴,又警示着她。纪韶光忍住脑袋里炸炸的痛,手握着拳,指甲掐进肉里,她才能勉强站直身子,她不能乱……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能乱。韶光挺着肚子,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往病房里走。才走了一半,就碰到奔出来找她的君越,一脸的嗔怒,“你去哪里了?”
“我一直躺着不舒服,想出来走走。”
他急得不行,“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叫你了啊,你打电话去了,没有听到。”
在这种时候,君越自然不敢说什么重话,“好了,下次不准随便出去了,到哪都得由我陪着。”
“知道了。”
韶光的心却更加难受……以前的君越,在她不听话不注意身体的时候,都会用力斥责她。可是现在,他连语气都这么温柔呢,还有……即使是怀孕,又哪里用得着搬到海岛上来生活?君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要跟流年通话。”
“不是上午才视频过?”
韶光说,“你知道的啊,上午没有听他弹琴,现在补上。”
她隐藏得太好,君越根本看不出异样,只能顺着她,拨通。现在流年那边已经是半夜,不过他应该知道姐姐快生产了,所以一直醒着?精神也不错。“姐姐,现在怎么样?阵痛加剧了吗?”
韶光看着画面上,那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一张脸,明明就是弟弟啊,她的流年。那眼睛、鼻子、眉毛……每一样都是他,不会错的。韶光忍不住伸手,沿着画面一点点抚摸他的轮廓,她的弟弟,她十几年相依为命的弟弟。突然没忍住,眼泪簌簌地落下来。“韶光!”
君越吓坏了,用拇指去擦她的眼泪,“你干什么?”
“我……”她的声音轻颤颤的,“我想流年了。”
“姐姐……”对面的流年连忙说,“再过一个月我的课程就结束了,我就可以回来看你了。”
“好啊……”韶光拿纸巾擦眼泪,可总是擦不干净似的,不停地流。她不管了,继续说,“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知道妈妈去世的消息,你从楼梯上摔下来?”
“记、记得。”
君越眉间一沉,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个。“你知不知道,我送你去的哪一家医院?”
君越脑中警铃大作,当初他找那位即时视频制作者的时候,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流年的所有事情都告知,让对方的“流年”可以即时做出反应。然而……在他认识韶光之前发生的事,他根本不知道,能调查的也有限。“不……”流年在那边抓着头,想是很努力地在想,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姐姐,对不起,我忘记了。那个时候我才六岁吧?过了太久了,记不得了。”
“对,是六岁。”
韶光抿着唇,继续说,“你那次住院住了七天,没有人做饭,我就去食堂买。但是食堂的很难吃啊,你吃不习惯,非得要我们家楼下的囟菜。”
听到这么久远的往事,画面里的“流年”显然怔了一下……这件事情,没有准备呀。君越的唇角抿得紧紧的,他不知道韶光问这些话的意义是什么……也许她已经知道了?如果他现在阻止,会怎么样?他眉头皱得紧紧的,脑子里被无数如同浆糊一样的东西塞满,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正常思考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楼下那家店叫什么?”
韶光面色冷静,心里却早已经翻江倒海。真正的流年,一定是知道的……那一家店记忆那么深刻,弟弟在私下里还跟他提过无数次,说有时间要再去看看的。“流年”先是一怔,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姐姐,你今天怎么了啊?为什么总是提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
“回答问题,流年。”
“姐姐……”流年将小提琴放到肩膀上,笑嘻嘻地说,“别讲那些啦,我拉琴给你听好不好?”
“纪流年——”她定定地盯着他,目光沉静得如同一滩湖泊,幽宁得可怕。“告诉我答案。”
这样的表情,君越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韶光的意图。“别问了。”
“为什么不能问?”
君越大手一伸,直接掐断通话,“别再说了,韶光,医生一会儿过来检查。”
“还做什么检查?”
纪韶光情绪激动地站起来,手机重重丢向一边,“君越,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