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李世民和魏征两个人坐在分别坐在锦垫上。正在翻看奏折的李世民忽然凝神,莫名其妙的问道:“魏征,准备与吐蕃和亲的事情,我是不是错了?”
魏征素来以性格强硬,敢于顶撞君主著称,这一次对于李世民的问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好歹也是传说中的镜臣,琢磨了一番,开口道:“陛下,可还记得武德九年,在渭水,您说过的话?”
提起武德九年,李世民颇为自豪,仿佛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连面颊都红润了几分。起身,自然有内侍奉上茶庚,李世民颇为享受,双目微阖,大手一挥,潇洒道:“你是说那句,颉利以为我不敢出征,所以敢率兵侵犯,若是咱们后退一步,草原骑兵势必大肆劫掠,强弱之势,就看今日敢不敢战?”
魏征的身子坐在锦垫上,显得略微有些佝偻,脸上写满了嫌弃和嘲讽,“既然陛下昔日便有决断,今日何必问我?”
李世民长叹一声,轻轻的用手拍打心口,颇有些无奈道。“今日非同往日矣。”
李世民看着坐在锦垫上,身材略显瘦削,一张脸如同枯槁的老树皮一样的魏征,心里无比的鄙视,“就你木头脑袋,你怎么知道当家有多难?现在的大唐,岂是当初一穷二白的大唐?我一有钱人跟土鳖打个什么劲儿?”
魏征似乎被李世民嘲讽的眼神激怒了,忽然仰头,扯着嗓子喊道:“陛下谬矣,今日的大唐与昨日之大唐,并无变化,变化的只是陛下而已。陛下,有些事情根本急不得!”
魏征的嗓门大,口水足,李世民当面似乎感受了一场三月春雨,只是略带口臭。“魏征!你很过分!”
李世民咬牙切齿道。魏征却有些不依不饶,根本不去与李世民谈论君前失礼的问题,反而继续问道:“陛下,是您名垂青史,做个草原恭维的汗王重要些,还是大唐的千秋之业重要些,这些需要您心中有个衡量,做臣子说多了,您除了生气,也没多大用处!”
李世民四下寻刀无果,最后只能喘着粗气,气愤道:“赶紧滚!别人说话,都知道给朕留几分脸面。唯独你,让朕看见你,就剩下一件事情,烦。”
魏征施施然起身,脸上不悲不喜,朝李世民拱手,“陛下早退可以,俸禄却是不可少的。”
“滚!”
大明宫的瓦片瞬间跳了跳。魏征一边儿走,一边儿还小声嘟囔道:“想做千古圣君,就这点气量。嫌弃!”
李世民当年在战场上提刀杀人,早就练就了一副上佳的听力,魏征前脚走,他接着就忍不住,张嘴将魏征从祖宗到后代全都问候了一遍。最后想起什么来,伸手去桌下探寻。桌子底下的小家伙似乎因为过于害怕,滑溜的像是泥鳅,躲避了三五个回合,才被一只大手无情的薅出来。“父皇,我……”小家伙身子瑟瑟发抖,面无血色。李世民面目狰狞,“你知道的太多了,滚到乡下读书吧。”
待小家伙离去,李世民肚子喃喃自语,“得去罗家庄看看了,铁锤给朕留下个了不起的儿子。”
说着说着,李世民竟然有点脸红,“一个孩子都能看出来的事儿,朕怎么就瞎了眼。哎。”
——“娃,那个公孙公子是谁家的娃?”
自从儿子掌家之后,罗氏脸上的笑容就变得越来越多,而且皮肤也越发的细腻,果然女人的容颜都是养出来的。夜晚的时光总是那么无趣,侍奉身旁的芸娘早就歇菜,打起瞌睡。也就老娘那么神采奕奕,还有心情喝上两盅。罗云生感觉很无所谓,管他是谁家的,干我毛事?“大概是某个被儒生忽悠傻得傻小子吧,满脑子的忠君爱国,一心思的大唐无双。”
老娘哦了一声,眼神瞬间变得嫌弃。最后双手捧着酒壶,表情很是严肃的点评道:“读书人,也就魏征有趣些。”
“得了吧,您就是馋人家酿的酒。”
罗云生抢过酒壶,把灯一吹,就回到卧房休息去了。因为庄子里养了不少鸡鸭鹅,所以罗云生是在交响乐中醒来的。“我真的很后悔!真的!”
床上四仰八叉的罗云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老娘手持铁棍一支,正炯炯的看着他。“娘,我这就起床锻炼身体。”
罗云生以极大的毅力准备起床。老娘却摇摇头,“为娘是想说,为娘饿了,你抓紧点。”
罗云生很是无奈,人家的娘亲都是希望儿子出息,唯独自家老娘,不仅仅希望自己出息,还将自己儿子当厨子使唤。这造孽的人生啊!“师傅,这跳绳真的不错,还能剪掉小腹的赘肉呢。”
原来芸娘也早就起床了,此时正在蹦蹦跳跳,罗云生仿佛看到了板块交融中的山脉,于海洋之中起起伏伏。嗯,有些眼晕。早饭简单吃了点,小米粥和咸菜。完事儿后,罗云生拉着想吃两口牛肉的田猛学习下唐刀,可惜天生似乎不是练武的料子,最后无奈将刀扔给田猛。示意他来一套,结果田猛却对罗云生发明的跳绳很感兴趣,“主家,这跳绳真是个好东西,我自从跟芸娘学了两天之后,会好几种跳法了,我发现这跳绳不仅仅使全身更加协调,连下盘的爆发力和耐力都增加了许多,这笔在腿上绑沙袋或者跳土坑强太多了。主家,你还有祖上传下来的锻体之法吗?”
“有,等我心情好了教给你!”
罗云生感觉自己太废了,怎么什么东西到了别人那里都能玩出花来,还能说出一大堆好处,偏偏自己不行?待田猛跳了半柱香。罗云生眯着眼睛,瞅了半柱香,心里琢磨着,这耐力,将来他家娘们很幸福啊。最后还是罗云生看不下去了,要去巡视庄园,田猛才悻悻然的放弃了所谓的锻体神功。清晨的罗家庄很是热闹,因为不少孩子要感激鸭鹅去外面。沿着大道消食,罗云生颇为满意的看着那一排排升起的炊烟,还能味道肉味。村子里的妇人不像是罗云生这般知道养生,就知道家里现在有点闲钱了,就给家里的娃买肉补身体,恨不得一天三顿顿顿吃肉。导致罗家庄最近小肚子的数量飞涨。罗云生感觉自己这个家主、族长有点像是封建君王巡视四海一样,那些领着鸡鸭,嘴里叼着熏肉的憨娃,就像是领兵等待自己检阅的大将军。“族长又英俊了!”
“族长,我能做你的部曲吗?”
“族长,俺养的鹅可肥了!”
“族长,俺家闺女的腚特别大。”
某个混入娃娃群体的中年妇人,看着英俊的族长,没忍住喊道。正在后面跟着放鸭子的某个威武小娘,立刻羞涩的低下头。罗云生加快脚步,远远的还能听到那小娘表面上羞涩,实际上仿佛开了广播一样的雄厚的声音,“娘,全听您的安排!”
实际真的当了族长,罗云生才知道什么叫做大权在握,手下庄子百分之九十九的农田都是自己家名下的,而且凡是罗氏一族的族人,都完美的受自己约束。甚至自己一言可以决定哪些整日妄图摸自己脸两把的妇人的命运。不过大家都非常信赖罗云生这个年轻的族长,因为罗云生母子二人,是出了名的心善,而且也是因为罗云生的技术,让庄子里所有的将士遗孀都过上了好日子。只要一双手摆弄梭子就可以养活一家老小,比起之前逼不得已,去长安的青楼被逼着摸那些软梭子不知道要强多少,有尊杨多少。“那家是新来的?”
罗云生一眼看出了变化,因为新搭建的木屋虽然简陋,但是很精致,明显跟粗手粗脚惯了的罗家庄妇人不一样。但房屋搭建的好归好,他一个外来户,一没有领到鸭子,二来,没有营生,只能自己开垦点土地糊口。不过据罗云生观察,他家应该是没开火。“主家,那是扬州来的杨家,据说死了男人,一个女人带着一窝小娃子,跑到咱们村口做针线活,挺不容易的,田管事挺可怜他们的,就让他们落脚了。”
庄子里没有啥新鲜事儿,大家七嘴八舌就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几个赶鸭子的小家伙还起哄,“那婆娘丑的很,瘦瘦巴巴的。”
跟在后面的妇人连连踹了几脚,心里暗骂,“等你长大了,要是能找到这样的婆姨,还不美死你!”
罗云生没心情听妇人们闲言碎语,只是觉得既然落户在罗家庄,就不能看人饿死,遂问道:“这杨家的几个小子,都是憨货么?不知道给大家帮工吗?”
田猛在一旁摇头道:“杨小二倒是见过几次,个子倒是挺大的,可是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干活的料子,所以他还不如我受欢迎。”
保不齐是读书人家庭,不过读书人家庭也要吃饭啊。“他们靠什么度日?”
罗云生好奇道。田猛嘿嘿笑道:“主家,你忘了咱们庄子的传统了么?没有手艺,可以去长安笑着挣钱。听说那杨家夫人报名了。”
“娘,你若是非要去做那种事情,孩儿就死在你面前!”
就在主仆二人说话的功夫,一个身材略显高大,却颇为俊朗的少年,手里拿着把匕首挡在一位丰腴美妇面前,双眼含泪,表情倔强。那妇人一脸凄惨道:“娘亲总不能看着你们兄弟三个饿死!卖笑也没什么,起码糊口。”
少年的脸色明显因为饥饿有些苍白,可是却力气很大,用肩膀死死的顶着母亲前进的脚步,“娘,你不要去,我死了口粮也省出来了。”
说着就要将匕首划在白皙的脖颈之上。田猛撇着嘴,在罗云生耳边说道:“主家,刀没开锋!”
罗云生拍了拍田猛的胳膊,示意他莫要说话,自己上前两步,高声喊道:“前面的是杨家二公子吧。新来我罗家庄,可否需要些帮助?”
那少年瞥了罗云生一眼,眼角透出一丝狡黠,连连给心动想要求援的母亲示意,嘴上却喊道:“我们母子落脚贵地,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了,些许小事,就不劳烦罗家主费心了。”
呦!年纪轻轻,就是一个套路狗,前途不孬啊!罗云生欣赏道:“小家伙,哦不,杨小二可有跟我混口饭吃的想法?”
这南面来的人,就是比咱管众人伶俐许多,而罗云生做生意,恰恰需要手下人有这股伶俐劲头。少年扭过头来,自信道:“在下自然有本事奉养母亲,谢族长美意。”
罗云生有些懵了,这孩子的演技那么好的么?罗云生看了眼那丰腴貌美,表情有些呆滞的妇人,很明显他的母亲已经跟不上他的演技了。孝子以死明志,减轻母亲负担。恶毒的族长、庄主不管不顾,看着人家家庭破碎。这种新闻,在以孝治国的大唐,足够传遍长安的大街小巷了。“少年,你要是这么玩,我可就来劲了啊!”
罗云生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