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云溪,溪儿醒醒……”傅云修微撑起身子,轻轻的拍着云溪的肩,却不见有任何反应,倒是那一双合着的双目,不断的有泪水滑落,更是呓语不断。“不要,不要,我的孩子……”听到云溪在说孩子,傅云修一震,难道是梦到了什么,却仿若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动作了。只是更揽紧了云溪,“溪儿,夫人,醒醒。”
不知道用了多少声呼唤,伴随着一声大吼,云溪霎时间睁开了眸子,那眸子间映出的悲哀和恨意,傅云修看的心惊。“赵明晨,我与你不死不休。”
初醒时的云溪,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因为梦中的各种场景,她带着那一股不甘,带着那一股恨,不知不觉的吼出了这么一句话。傅云修是不会知道前世的云溪经历了什么,只是听到了这么一句完全是潜意识里带出来的言语,他疑惑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恨意,可以让这么一个弱女子说出不死不休这般的话。却也不再深究,因为,已经完全清醒的云溪,身子僵了僵,似乎是对于自己刚刚说出的那一句话被他听到有些顾忌。“放心,我会帮你,赵明晨绝对不会登上帝位。”
许是知道云溪的顾忌,更是在左相府里,她也曾说过绝对不让四皇子登上皇位,看来,云溪对这四皇子的恨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得多。云溪听到傅云修如此说,顺着他的力道缓缓又躺了回去,确实缄默不语,敛了眉目,手更是紧紧的抓住了身边人的手臂,那一个梦,她回想到了当日云家满族被推上断头台时候的情景,也回想到了她的儿子在落水的时候,急切的呼喊的一声声母后。似乎是为了从身边人汲取勇气一般,她紧紧的,更是指甲陷进了他的手臂之上都毫无所觉,而傅云修只是微微蹙了眉头。这点力道,倒是不会感觉到疼痛,只是这人儿究竟在天人交战些什么,又是在那一个梦境之中看到了什么,竟一瞬间如此的脆弱不堪。心似乎有些微的揪紧,这是名为心疼的意思么。将云溪的身子转了个身,让她直面着自己,“不管你梦到了什么,你要记得,如今,你不是一个人。”
这一句话似乎是意有所指,只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云溪并未来得及思考,只是将手移到了自己的小腹之间,是啊,自己不是一个人,这一个孩子,谁都不能夺走。傅云修看着这人,根本就是把自己给忽视了样子,有些不满,抬起她的头,跟自己对视,“现在,你是我的夫人,自是不会有人再敢伤害你的。”
说罢,傅云修竟然破天荒的叹了口气,手指微抬,爬上云溪的脸颊,拂去了那未干的泪痕,更是在她额头之上,缓缓烙下一吻,“睡吧。”
“我……”云溪从喉咙间溢出了一道声音,随后话到嘴边却无法在说出来。傅云修也没有勉强,只是云溪说出这么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她是想要告诉他的,莫名的,他的心跳了一下。拉了拉由于刚刚云溪突然坐起而滑落的薄毯,细细盖上,两人陷入了沉默,而一番心理上的倦怠,云溪没过了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徒留傅云修心中思绪满满。这一觉,云溪直睡到了午间,当她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子已经没有人了。摸了摸旁边,被子上还残留着些许的余温,许是没有离开多久。正想着,门被推开,突来的阳光,逼得云溪眯了眯眼,甚至抬手挡了挡。“醒了就起来吧,今日有一场聚会,须得你和我一起前去。”
傅云修看到了云溪的动作,将手中的一碗汤药端了过来。云溪轻轻的应了,只是在他走近的时候,闻得那味道,有些刺鼻,不可抑制的皱了皱眉,缓缓坐起了身子,就见傅云修将药碗放到了自己的手中,被动的接过,凝视着那药碗中的汤色,褐红褐红的,微微泛苦,她便始终没有将汤汁凑到嘴边。“怎么,连一碗药都惧怕,还想着与赵明晨不死不休?”
傅云修就站在一边看着云溪的眉越皱越紧,心中一动,话便下意识的出口,其实,说出来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些后悔的,至少不该戳到她的痛处。却说云溪闻言,横了一眼傅云修,手中的汤药也被悉数倒进了口中。本以为喝完之后的苦涩会满眼至整个口腔,不想,傅云修竟然向着自己的嘴间塞了一粒芽糖,虽只是小小的东西,却让云溪突地落下泪来。曾经,自己儿子无意间从民间得了一袋芽糖儿,看着自己这个母后整日因为全身的伤痛被浸在了药汁里,总会笑嘻嘻的奉上一颗芽糖儿。思绪流转之间,正看到一张俊脸在自己跟前放大,眼睑被一个灼热的吻吻住,泪水也被吞进了那一张薄唇。“最近,你似乎想的太多了。”
今日自己醒来之后,趁着云溪睡的尚熟,叫来了大夫给她诊脉,得出的结果,确实过于忧思,导致心气儿不顺,说是长此以往对胎儿并不是好事儿。云溪推开这个忽然之间变得柔情的男人,心知不该被迷惑,可是想到他对自己的关心,还是不可抑制的心跳多跳了几拍。轻轻伸手推开傅云修,“不是说有一场聚会么,想来我也是得准备准备。”
云溪迈着步子下了床,唤来人准备热水,供自己洗漱。说来,自己身边倒是连一个贴心的丫鬟都没有,前世那般的信任青萝,最后却得了那般的下场,今日又如何能将自己的心轻易的交给人呢,不论是眼前的还是之外的。见云溪走至水盆边上,掬了一把水,扑在了自己的脸上,霎时间,有水雾弥漫,遮掩了那本就朦胧的眼。光影闪烁之间,傅云修觉得自己的心颤了一下,随之又快速的恢复了正常,他自是不会允许有人可以妨碍自己的心境。站起身来,“我在院子里等你,若是收拾好了便出来,希望……”傅云修拖长了声音,接着说道,“出来别再是这么一副哀伤的表情。”
云溪擦了擦脸,给了傅云修一个肯定的眼神,自然不会任由自己沉浸在这幅忧伤的情绪之中,否则如何能够对的上赵明晨呢。当云溪收拾妥当准备换衣服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床上躺着一件红色的衣衫,似是天边璀璨的朝霞一般的颜色。衣摆点缀上了层层的花蕊,在走动之间,结出朵朵的旋儿,仿若桃花绕着云溪旋转跳跃,外罩了一件同色的丝质薄纱,薄纱入手,感觉莹润非常,她便知,这丝绝对不是寻常之物。难得的她的额间留下了几缕碎发,随风飘飘荡荡,平添了三分灵动,头戴一只流月蝴蝶玉钗,两只蝴蝶随着云溪的动作一闪一闪,几欲飞天而去。云溪不论是平常打扮儿,还是大婚那一日,都没有如此灵动的表情,这一出门竟让傅云修看呆了去,这个百变的人儿是他的,这一刻,他的心中竟是突地升起了这般的想法。春风荡起,携了百里的花香,云溪迈步而出,站在门扉之处,再不前进一步,只是停了下来,深嗅一口,微微闭上双眸,任清风浮荡,结起耳侧的发丝,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骤然睁开的双眸,亮的惊人。“今日,你真是让我见着了一个不一样的云溪。”
傅云修在门槛处负手而立,与云溪遥遥相对,毫不吝啬的夸赞出声。“多谢夸奖,我们有千般面具,总没有用尽的时候。”
许是未想到云溪会这么说,傅云修一愣,“怎么,你是在说,这不过是你故意而为之?”
云溪却是摇了摇头,主要是这一身衣裳和着那一套首饰,否则她都没有能够想象得到自己也有将衣服穿的如此灵动的一天。“该走了吧。”
她主动提醒,此刻已接近午时,这傅云修的每一次聚会好像都会喊上自己,也不知是真的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份,还是另有所图,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将军府的庶女,即便是再得宠溺也无什么好图谋的。两人一前一后的迈着一深一浅的脚步,走到了外面停着的马车之上,更是不知道傅云修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将自己抱上了马车,美其名曰,她是身子重的人,可如果当真是这般考量,这种无意义的聚会自己就不该出席。“可是奇怪,我为何要将你带着?”
看着进了车厢就和自己拉开了距离的云溪,傅云修也不恼,笑看着她。“我如何能知道夫君的心思,早些时候还是我忧思过重,如今,又这般要我猜来猜去,夫君,倒不知是如何想的?”
要说重生后的云溪貌似比之从前更伶牙俐齿了,这不,简单的就将他的话头堵了住。傅云修朗声一笑,外间驾车的惊玄心中一跳,自家的主子虽然是儒雅俊逸,可是也没这般的爱笑,看来车内的女子不只是阴差阳错那么简单。与此同时,被震惊住了的还有车内的云溪,从来不知道那个俊逸深沉的人在笑容的映射下是那般的动人心魄。从前他虽是脸上含笑,但正如自己所言,人这一生有太多的面具,那是一种刻意的疏离,绝不会产生这般晃人心思的效果。突地马车一顿,云溪的身子向前一倾,这一吓可是非同小可。下意识的她的手便捂上了小腹,双目微张,想象中的痛感没有传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正牢牢的扣在她的腰际。“该死。”
随之传来的便是一声低咒,这个时候,她垂首,恰好看到了那只揽着他的手臂因为和她衣服之间的摩擦袖子被磨到了上方,而她今早抓住的地方确实一个个细密的小眼,那是自己的指甲馅了进去而产生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