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微微动了动,“对不起。”
静谧的车厢突然传出云溪的道歉,聪明如傅云修一时之间也没有弄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在顺着云溪的视线转到自己的手臂间的时候,他恍悟了,“若是觉得歉意,到时候给我好好的抹抹药膏便罢。”
其实这些他倒没有放在心上,不过为了能够让云溪的心好受一点,他也不妨让她适当的做些什么。没有再让云溪说什么,傅云修的眼神一厉,“惊玄。”
惊玄的额间突的落下一滴冷汗,主子这是生气了,“主子,有人在路中间大打出手。”
惊玄将马车赶到了一边,看上去是两个高手,别让交手的劲气儿在冲撞了这边,否则主子要是生气可就大事不妙了。“这可是京都官道,什么人儿这么大胆?”
云溪也是听到了惊玄的声音,有些不解的想着掀开马车的窗帘看一下,却被傅云修挡住了胳膊。“惊玄,绕道,这里的事情,自有人来管。”
云溪从来不知道这霸道的傅云修也有温和的一面。若是平时遇上有人挡道,甚至伤了自己的人,就以她初步的了解,根本就是会不给任何面子,横尸估计也是无妨。今天这是怎么了?疑惑的看着傅云修,却是并没有将嘴中的话给说出来。“不用疑惑,那俩个人若是一起发难,我可没有足够的把握护得住你。”
听得傅云修近似担忧的言语,不可否认的云溪是有些心动的。可是,他的声音却有些冷。总感觉,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天,步入了另一个不一样的轨道。她遇上了傅云修,而赵明晨确是娶了云落,是否命运会被重写,云溪有些弄不清了,听着身边的喧嚣逐渐离自己而去,待得回过神来,已经到了郊外。有一家青梅酒馆,两层楼高的建筑,规模不是很大,四周被竹子掩映,在这俗世之中竟然作出了几分淡然于物外的感觉,云溪不觉,高看了几分。“青梅一抔落酒翁,纷纷俗世红尘中……”这个时候,云溪便有一种这样的感觉。“公子,你可是许久未来了。”
一进酒馆,便有殷勤的小二快步而来,听得这一句,云溪抿嘴一笑,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勾栏院里的人所说的话呢,动作很是轻微,傅云修也不知是看见了还是没有看见。“他们人呢?”
傅云修没有理会小二的喋喋不休,而是淡淡的问道。“几位公子都在楼上你们长待的包间里。”
小二听傅云修问,止了话头,便带着傅云修向着楼上而去。“呦,我们的傅公子,可是让我们好等啊,娇妻在怀,果然是可以改变的。”
一个身着白裳,半倚在美人榻上,手执一壶青梅酒缓缓的往自己的喉咙之中倒着酒。端的是妖娆妩媚之态。“死性不改。”
傅云修显然跟这人很是熟悉,低低骂道。落后一步的云溪只听到了这一句暗骂,接着便是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响起,那白裳公子从美人榻上起身,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大哥。”
云溪暗自皱了眉头,这人是傅云修的亲人?还是说只是江湖结义?无从探知,她也不指望傅云修能够解释给自己听。然后,屋子的另一个角落里竟然还坐着一个青色长衫的儒雅男子,与这榻上的人完全是两个性子。接着也喊了一句“大哥。”
看来应该是结义兄弟才是,而且从这些人的气势上看,压根就不是平凡之辈,估摸着这傅云修将自己带出来根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定是有事儿要谈。而且自始至终,这两人都没有望向自己,甚至给自己一声敬称,她嫁给傅云修本就是莫名其妙,自是不指望这些傅云修的亲友可以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或是真的当夫人敬着,这些她只是想想便不可能。一时之间,屋内竟然陷入了沉默,云溪看向傅云修,这人根本就是在等着自己可以适当的知难而退,当真是可耻。原来那一切的担忧不过是为了不打扰他们的商量时间而已。眸子里有一缕失望,却转瞬间便再捕捉不到。只听她以一副淡淡的嗓音说着:“你们竟然有事要谈,我一个妇道人家就不跟着搀和了,出去走上一走,难得来一趟郊区,自是要好好感受一番风景。”
说罢,也不去看傅云修的表情,他们的无言,不就是为了逼着自己说出这一番懂得进退的话么,那便如了你们的意。只道是云溪不知道傅云修的身份,或许会觉得生气,可是有着前世记忆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在那儿做灯泡。傅云修欲言又止,面上却是表情淡淡,只是定定的看着云溪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之上。“大哥,这女子倒是知进退。”
白裳妖娆男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说道。“确实,不过配大哥还是高攀了。”
儒雅男子如是说道。“此番,我们不是来论她的品行的,你们可有收获?”
傅云修面色不愉,两人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接着便是一番低低的交谈,无外乎庙堂国政罢了。这厢,独自离开的云溪,先是在酒楼里叫了一份糕点,不愧是青梅酒馆,糕点之中都渗着青梅的味道。很是得了她的喜爱,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青梅的口味酸酸涩涩,她吃起来可也是正舒服。不由贪吃了一些,却觉得胃子有些胀,于是被缓缓步出了酒楼,这一间酒楼所居之地位置也是巧妙,背靠岐山,门前更是一片溪流,云溪沿着这片溪流顺着一条小径而去。水中有飘飘扬扬的桃花顺着河水而动,似是要追随到天涯海角的趋势,可总是在路上,或遇上顽石,或遇上雨打风吹,结局总是免不了最终腐烂在这终究是要汇入江河的溪水之中。一如她曾经的命运一般。走走停停,最终落座在一颗石块之上,看着乍起的春风,吹皱这一夕的溪水,“若有一天,能够寄情于山水,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儿。”
话虽如此,但云溪心里也清楚,这只不过是美好愿景罢了。因为她还没有惩治那些曾经害得她家破人亡,母子分离的奸佞。这一世,她只为复仇。“姑娘,不过是小小年纪,怎的也学那欧阳寄情于山水?”
云溪不曾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微微一颤,回过头来,只见到一张俊秀的人影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看过的地方。“公子,可知道,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只一眼,云溪便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左相家的远亲,柳明风,看来重活一世,所有的事情都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柳明风,本该是三年后才出现的人物,竟然早早的归了京,且先遇上了自己,倒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柳明风显然是被云溪的话阻的一愣,再看到那转过来的身形,小腹微凸,随即抱拳道歉:“夫人,抱歉。”
这一声抱歉首先是为了自己先前的称呼,再来是为了自己的鲁莽。云溪也不理会这人,虽然今世不过是初识,但是这人的品行倒是信得过的,温文尔雅也不是表象,而是这人一贯如此。“夫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说与我听听,有时候陌生人可也是最好的倾听者。”
柳明风对于云溪的不搭理倒是也没有生气。只是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侧首看着这个有些淡然,有些哀愁的女子,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想不起来。“公子,陌生人虽是可以倾诉,那是建立在永远也不可能相见的基础上,而我看你这一身行囊必是回京的打算,我也是住在京中,见面总是会生起尴尬的。”
云溪这话儿倒不是拒绝,而是诚心诚意,而且和这人交好,将他从赵明晨的阵营拉下来,可是对自己有力的。“夫人,这话说的倒是通透,是在下冒失了。”
柳明风温润有礼的说道。“不过我刚刚听着夫人似是再说庙堂国政,可是最近有了什么新的变化?”
柳明风近期并不在京城,而是出门游历去了。所以他停下来的原因,除了看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失去了对生活的热爱,反倒是想要去寄情山水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因为,他听到云溪的呢喃,又是赵明晨,又是六皇子,等等,虽隐隐绰绰,可足够他好奇了,这女子着实有趣儿,竟然一方面居庙堂之上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当真是合了他的心思,因此才驻足而聊。“公子,我不过一介相夫教子的小女子,是否高看了我?许是公子听错了也不一定。”
虽然有心将柳明风拉过来,可是如此贸贸然总归是不好的。柳明风却是摇头,“夫人年纪不大能说出这庙堂国政,便是那独一无二的人了。”
他便是认定了这女子的心思很不一般。“随你怎么想了。”
云溪缓缓站起身来,“我该回去了,若是有缘,我们再见,希望到时你不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柳明风颇有些诧异的想着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云溪的身影便拐进了小径的角落,随后在看不见。柳明风一边懊恼,一边眸中含笑,这人倒是有意思,遗憾的是,竟然没有能够问一问,这女子是谁家的夫人,京城有这般风姿韵味的可是不多见,至少曾经自己就没有看见过。拍了拍脑袋,看着已经微微下沉的太阳,他还要赶回去呢,真是,忘了时间了都。而回去的云溪,却是一路走一路想,似乎是被什么困住了心思,百般心绪竟然绕不出来,这感觉当真是不爽,索性将柳明风的突然回归放到了一边,迈步进了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