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从冷漠的边缘跳到了一种惶恐的状态,官若盈惨白着一张脸,缓缓走上了台阶。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脸上闪过一抹兴奋的颜色,打开屏幕跳动的却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喂!”
接通电话键,她用细小如蚊子的音色开口。“请问你是官若盈女士吗?”
电话那头的人显得异常忙碌。“是,我是!”
“恩,请您到警察局来一趟,可能有两具尸体需要您的认领,恩,或许您已经听说了飞机失事的消息。……”沉默,没有任何回答。“恩,您在听吗?”
电话那头的人,又一次不确定地问道。官若盈惊觉,想说出口,泪水却先一步流下,心里像划了一道口子,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点感情,连哭泣的哽咽都没有,只是很平静地回答说:“恩,我知道了。”
还是不行啊!还是离开了。即使这样的等待常常换来的还是一场空气。就像多年前,她常常一个人守在回家的路上,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望着昏黄的路灯,执着的不知道在等在什么。那时候的夜也是这么冷,也是这样空旷,也是这样的让人不知所措,面对黑暗所遗留下的恐慌一点点地渗入了心脏,却还是不能收回脚步,站在路灯下,吹着冷风,然后等待。没有人会喜欢等待,尤其是等待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她已经多年没有再做过这样的傻动作,她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着,习惯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自己埋进书香里来摒弃孤单,而这一次她又一次犯傻了,等到腿脚抽筋,四肢冰凉,眼前泛黑,却还是没有等到要等的人。过往只是一片记忆,这一次却是永恒。当看见那两个平平静静躺在太平间里的人,官若盈很平静,平静有点不像她自己。她觉得这两张面容是多么的陌生,甚至两年看一次,也未能将他们完全的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只是依稀记得女人嘴角的笑容,男人脸上,永远一丝不苟的表情。那正是她的阿姨和姨夫。而现在,他们静静地躺在白布下,安详的样子好似只是睡着了,如果没有额头上,衣服上鲜红的血液,如果没有那一张被牵扯的丝带,粉红色的丝带,一向是他们寄给自己的礼物所拥有的。或许曾经,有个这样一个女人在自己耳边低声呢喃过,“官若盈是粉色的公主,所以粉色是最适合官若盈的颜色,可爱的,漂漂亮亮的。”
是谁曾经说过,记不得了,记不清了,太久了,太远,记忆零碎的从脑海闪过,一张一张印着他们的面容,每一张都是那么触目惊心。只是很久不曾在一起过,昨天的生日,今天,你们的忌日!“请问,您能确定这是您的家属吗?”
旁边的警察询问着,目露不忍。“是。”
她听到自己的回答,声音遥远的好像根本是另一个人发出来的。她没有表情,脸上全然是一片淡漠,但是眼角汩汩流出的泪水还是出卖了一切。什么都能掩藏的很好,什么都可以,只是悲伤不行,只是心痛不行,只是手指颤抖着,慌张着。官若盈的知觉失去的那一刻,是坐在躺椅上的那一刻。办完了一切的手续工作。她疲惫地躺在躺椅上,她以为只是眯了一会儿眼睛,只是轻轻闭阖眼睛一小会儿而已。却突兀地将这个一会儿无限的延长,延长再延长。她做了一个梦,犹如这段时间般漫长,漂泊而无定论。梦里全部都是白雾笼罩的一切,白茫茫的一片,自己仿佛又回归到了小时候,手里抓着淡粉色的气球,停留在原地,茫茫的一切。气球也在下一瞬间,自己爆炸了起来。炸裂的四分五裂,但是没有声音,惶恐的孤单弥漫,干瘪的气球模块纷纷散落了一地,犹如自己的心。他们痉挛着,在上一刻,还在挣扎,下一刻又毫无生机的躺在白雾里。周围都是白色,渐渐地将自己的身子都掩盖了起来,失去了气球的小孩,什么都不再拥有,只剩下了自己。紧紧地拥住全身,想要取得一点点的温暖,分离开来的寂寞却怎么也填充不了。恍惚间,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细微的,颤着声,“官若盈”抬头,闪动着黯然无光的眼珠,仔细的听辨,却还是没有一点的声响,兴许是自己错过了迷惑了幻觉了。这样深的大雾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牙齿打颤,被凉风冻醒的残忍吹散了所有的梦境。睁开眼,恍惚间,已经又是一个夜晚。身上被冻的发白,脚步虚浮着,惨绿着一张,官若盈站在那里,突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身后,躺着的是至亲的亲人,她没有哭,也没有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疯狂大吼,是不是一切都足以证明她是一个无心的人,是一个什么也不拥有的人,她无情,冷漠,所以上天惩罚了她,让本就一无所有的她再一次失去了唯一的温度。从前认为,这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缥缈的东西总是让她觉得不能忍受,然而直到失去,心被挖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流淌出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真的很疼,很疼。静阿姨说过,她太过理智了,总是能把自己逼到绝路,她总是不以为然,现在却又分明地感受到心脏的痛苦,如果有选择,她想选择不要这么清醒的活下去,不要让这无边的痛苦来折磨自己,她想逃避,逃离这一切。但是,脚步迈不动。心不听指挥,所以只有等着泪水自己干涸,一切自己消失。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感觉?浅色的记忆里,从此,增加了一抹浓重的黑色。唯一的亲人阿姨已然不在,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呵,是真正的一个人。开学庆典。学生们异常热情地身子穿梭于校园里的各个角落。绿色的参天大树,青草地旁高大宏伟的教学楼,各个地方不时掩映着鲜花的草丛,星星点点装饰着优雅雍容的建筑物。不是说每一个人都很兴奋,而是特指那么一群人。他们刚刚踏上新的学校,对大学生活充满无比的好奇与热情,摆脱了高中所残留的深刻恐怖记忆,把笑脸印在了明天辉煌的路途上。闪烁梦想,鞭策理想,挥动青春,一向是梦的边缘,一向是最朝气的一群生命体。接到柯晨电话的时候,正在喝着早晨营养奶,手指敲击着电脑键盘,还差几个字就能完成的演讲稿。“安官若盈,你到是快点啊?现在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来?这都等着呢,新生大会马上开始了,你这做学长的怎么就不积极点?”
柯晨的声音带着戏谑,和看好戏的乖张,话里明里暗里都在暗示着,安官若盈,要不来,可就直接完蛋了。安官若盈,正是那个男孩,当时和官若盈一起买蛋糕的男孩,没想到他也叫官若盈,不过是姓安,没想到一个男人会取这样一个名字。其实安官若盈自己也郁闷,自己的爸妈怎么就给自己取这样一个名字呢。安官若盈,用肩膀夹着手机,喝掉了最后一口牛奶,敲击完了最后一个字,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的说道,“你就放心吧,三十分钟对不对?我十五分钟就能赶来,对啦,记得的,今天中午饭你请。”
柯晨翻了个白眼,知道这样肯定为难不到安官若盈,每次都是这样。早就说好的演讲稿,到第二天写好,从来不耽搁,到今年大二了,还是一副笑嘻嘻的老样子,而开学的中午饭也一律由自己包订。这只狐狸!柯晨在心里暗骂,嘴上还是还是勉强地回答道,“好啦!知道你强,行行,有本事,你今天去把那些疯狂迷恋你的女人们全部撂倒,我就请你吃个大餐。”
提到那一群女人,官若盈,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牢牢地闭上了嘴巴,敬口不言。未蔚大学,历年高考学子所满心向往的一个学校。所拥有的名师数量,学生数量都是一个让人不可企及的数量,而这所学校最出名的却不是因为这里到底有多少高分学子的集聚,而是走进这所学校的人都是以学校老师亲自考核而录取的。官若盈费了好大的劲才进来这所大学,还是靠着阿姨在这里有关系,弄了个假的高考成绩。每年从这里毕业的优异学生数不胜数,一切仿佛是场神话,吸引了无数的学生前来,而这里最著名的还有那一所所图书馆,海纳百川了无数的书籍,成了一个高雅圣洁的所在。每年,新生入校,照例尤往届优秀的学生发表演讲,鼓励新生多话,而这今年依旧是一个人占领了演讲台,那个优秀的犹如神之子的人,官若盈。他完美的脸蛋,总是擒笑的嘴角,眼角微眯,站立在那里一丝不苟的模样,几乎让台下的女人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