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居然不是向众人求助,回去救下丫鬟。若非庞禹狄提起,刘娘子怕是把丫鬟早就忘在脑后了。这样忠心的丫鬟,拼劲性命帮着刘娘子逃走,最后却被完全遗忘,听着就叫人心寒。不过刘娘子究竟是无意忘了,还是故意忘的?谢燕娘越想越是不安心,若果刘娘子真是歹人,她岂不是又引狼入室,害了摄政王?她越想越是睡不着,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恨不得立刻叫人把刘娘子绑起来,免得惹祸!隔壁自从刘娘子进去后,就没有了声息,或许睡下了,也或许在暗地里谋划准备着什么。谢燕娘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去打开了房门。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见一道白影“嗖”的一下蹿了进来,吓了她好大一跳。回头一看,谢燕娘瞪大眼,这不是阮景昕身边的白狼,怎么跑这里来了?似乎来得着急,白狼没顾得上带着软垫,不高兴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跳上了床榻。它趴在床榻上,大尾巴一左一右地扫来扫去,碧绿的眼睛瞥了过来。谢燕娘只得关上门,走过去坐在榻上,伸手轻轻摸着白狼柔软的毛发,小声问道:“碧儿怎么过来了,不是该留在摄政王身边保护他吗?”
说罢,她忽然想到,难不成阮景昕担心自己,所以让白狼过来守着的?这个想法,叫谢燕娘惊得快跳起来。不过也许,摄政王是让白狼来盯着刘娘子的一举一动。一有不对劲,能立刻用啸声作出警示。毕竟没有谁,能比白狼更敏锐和警惕了。白狼懒洋洋地趴在柔软的被褥上,尾巴拍了拍谢燕娘的手臂。不知为何,谢燕娘仿佛看懂了,白狼是催着她上榻来。她迟疑着脱掉鞋袜,在床榻上躺下,白狼这才闭上眼,似是睡着了一样。谢燕娘倚着白狼,比常人更暖和的体温传过来,她累了一晚,早就困了,恍恍惚惚中便坠入香甜的梦乡。她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胆子真大,竟然和一匹狼同床共寝。但是在谢燕娘的内心深处,觉得这匹白狼乖巧听话,就像人一样能听懂她的话。躺在白狼的身边,没有恐惧,只有安心。因为她笃定地觉得,白狼是绝不会无故伤害自己的。迷迷糊糊感觉到身边的白狼一动,谢燕娘也立刻惊醒过来。瞥见大刺刺坐在窗口上的庞禹狄,她已经见怪不怪了。白狼看向庞禹狄,似乎对他打扰了自己睡觉很不高兴。庞禹狄知道阮景昕让白狼过来陪着谢燕娘,算是变相的保护。倒没料到这个小姑娘如此胆大,竟然敢跟白狼同睡一张床榻上。刚才他瞥了一眼,谢燕娘睡得沉,一张小脸几乎要埋在白狼颈侧的毛发下,也不怕白狼扭头咬断她的脖子,用爪子刮花她的脸!不过庞禹狄最讨厌胆小懦弱的女子,谢燕娘这样反而十分对他的胃口。于是,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跳进房内,压低声音告诉谢燕娘:“那丫鬟的尸首在十里外的河里找到了,应该是走投无路又不想被抓住,只得跳下河逃走,没想到河流湍急,把人甩在旁边的山壁上,活活摔死了。”
谢燕娘叹了口气,即使没亲眼看见,也能想到那丫鬟怕是几乎要粉身碎骨。“刘娘子始终没提起这丫鬟,不是铁石心肠,就是冲着大人来的。”
庞禹狄点头,却有道:“我昨晚仔细端详过,那少妇并不会武。”
会点手脚功夫的人,走路轻快,不像平常人那般沉重缓滞。他特意留心,刘娘子不懂武,脚上的步伐凌乱,不是能刻意掩饰的。不通武艺,那就不会是刺杀摄政王的人。谢燕娘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刺客,难道真是章夫人托孤,却选了个糟糕的时候?“嘘,有人来了。”
庞禹狄说完,一个闪身就从窗口消失了踪影。她伸手扶额,不明白这位白虎将军怎么喜欢翻窗户,从来不爱从正门进来。不过如果庞禹狄从正门进出,被人看见了,以为谢燕娘伺候完阮景昕还伺候他的手下,她就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女施主有礼,小僧送饭来了。”
谢燕娘听见门外稚嫩的声音,打开门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小脸又白又嫩,却板着脸,像小大人一样说话,实在可爱至极。“有劳小师傅了,”和尚到底是男的,不好进出女眷的院子,便让这些年纪不大的小和尚来送饭。一个胳膊提着一个篮子,瞧着就吃力,谢燕娘连忙迎了上去,接过一个。小和尚偷偷松口气,另外那个篮子便是刘娘子的。没等他敲门去问,就见刘娘子出来了。小和尚看了一眼,立刻低下头,谢燕娘瞧见他耳根微红,不由抬头一望,也是怔愣。刘娘子昨晚过来,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是不能穿了。包袱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谢燕娘只好把自己的衣裙借给了她。看着两人身量相当,刘娘子到底年长一些,穿着谢燕娘的衣裙实在小了,身上绷得紧紧的,玲珑曲线显露无疑,难怪小和尚看得面红耳赤,不若刚才那般淡定了。“小师傅送饭来了?真是辛苦了。”
刘娘子笑得走来,还没靠近,小和尚就道了一声“失礼”,撒开腿跑得飞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背过身的时候还念叨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让谢燕娘听了不由失笑。“刘姐姐,”刘娘子休息之后脸色好了不少,洗干净的小脸十分秀丽,举手投足透着妇人的妩媚。“妹妹一起用饭可好?”
刘娘子笑着对谢燕娘点了点头,提着篮子便要进她的房间。猛地看见门口蹲着的白狼,碧绿的双眼幽幽地看了过来,刘娘子面上的笑容不由一僵,连连退后,满脸惊吓道:“妹妹的房间怎么有猛兽,难道它一晚上都在院子里?听说摄政王大人身边养着一匹狼做宠物,难不成这就是了?不愧是大人,身边养的宠物都如此与众不同。”
谢燕娘看着她,缓缓问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大人身边有一匹白狼,姐姐养于深闺,听说甚少出来走动,莫非以前曾见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