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遭殃,还真是一石二鸟。雪菱回过味来,也是忧心忡忡:“姑娘要不要跟老爷说一声,把锦盒的首饰拿回来,亲自送去给两位姑娘?”
在谢夫人手里,隐患可就多了。“放心,让她们折腾去,回头跟我没关系。”
谢燕娘早就留了心眼,哪里会让谢夫人得手?雪菱见她胸有成竹,便不再多言。果不其然,平平静静过了五六天,谢初柔便闹了起来。闹腾得厉害,甚至以死相逼,叫谢老爷不得不过去安抚她。谢初柔让丫鬟捧着一个锦盒出来,哭倒在他跟前:“爹爹,这是夫人送来的添妆。女儿瞧着欢喜,拿在手里把玩,不小心磕着一点,居然露出这样的东西来!”
谢老爷低头一看那个镯子被磕破了一点,外面一层薄薄的金箔掉了,露出里面银色的胚子。这哪里是金镯子,明明是成色极差的银镯子!他想到这东西是摄政王送给谢燕娘的,不可能是掩人耳目的东西,要不是摄政王没亲眼看过就让人送过去了,被人蒙蔽了也不知道,就是谢燕娘满口谎言,这些根本不是摄政王给她的!谢夫人在耳边念叨了几句,摄政王哪可能为了这么个丫头,送那么多值钱的东西。指不定是谢燕娘在温泉庄子住着,没给摄政王瞧上,生怕被人看低了,这才弄了一盒子假东西来唬弄人!谢老爷握着锦盒的双手有些发颤,幸好谢初柔不小心磕了一点,不然拿到夫家去当压箱子的添妆,以后金箔一掉,不就要让人笑掉大牙?他生平最爱惜脸面,顿住满目阴沉:“柔儿放心,爹爹这就去问问,少不得给你一个解释!”
谢初柔含着泪点了点头,心下冷笑。要不是她多了个心眼,觉得谢夫人不可能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送过来给自己添妆,这才狠狠心磕破了一点。果不其然,里面包着的哪里是金子,分明是一二两银子就能打出的糟糕玩意儿。如今一闹,谢夫人还能落得什么好?等谢老爷一走,谢初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嘴角噙着一抹痛快的笑意。谢老爷抬脚就找谢夫人询问,毕竟东西是过了她的手送到谢初柔手上的,谁知道她这个嫡母会不会动了什么心思换了东西?谢夫人哭天抢地的,直叫冤枉,说是东西都当着丫鬟婆子的面分好的,哪能换了去。雪卉却是上前,欠身道:“回老爷,奴婢想起一事。夫人分好首饰的时候,恰好走开了,曾姨娘到院子来请安,奴婢奉上茶点,院子里伺候的丫鬟被姨娘打发回院子拿帕子了。”
换言之,屋内除了曾姨娘,再没别人。谢夫人恍然大悟,也道:“我回来的时候,跟曾姨娘寒暄了几句,也没看锦盒,直接就让雪卉收起来了。第二天,曾姨娘说想亲自给柔儿送去,我没多想就应下了此事。”
谢老爷沉吟片刻,也觉得谢夫人如果动的手,未免太明显了。他姑且信下,让人去青岚园把曾姨娘请了来。曾姨娘一听,也哭着喊冤:“老爷明鉴,妾再怎么眼皮浅,也不敢胡乱动当家主母的东西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叫谢老爷心里一软,只得让人把谢燕娘叫过来对质。谢夫人用帕子抹着眼泪,心里唾弃这小蹄子连哭的时候也不忘跟谢老爷眉来眼去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扭着小腰,整个人都蹭到谢老爷怀里去了。偏偏谢老爷十分吃这一套,伸手搂着软玉温香,心里自然是信了曾姨娘几分。谢燕娘被请来,似是早就预料到了,面无表情。谢老爷脸上多了几分尴尬,妻妾之争,到头来把女儿叫过来,实在是无奈之举。他感觉面上滚烫,吞吞吐吐地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总不能一开始就说谢燕娘送来的东西是假的吧?这不是变相说摄政王送的东西是以假换真,简直是找死!谢夫人也不吭声,曾姨娘哭得差不多了,刚才给谢老爷哄着收了眼泪,可怜巴巴地看了过来:“姑娘送来的都是好东西,只是孰真孰假,也就自己知道了。”
雪菱心里窝火,这不是说谢燕娘带回来的东西是假的,栽赃嫁祸到曾姨娘的身上来,让她背这个黑锅?倒是谢燕娘一听,却是笑了,没看曾姨娘,看向谢老爷开口道:“爹爹和母亲也是见过那些东西的,自打女儿把锦盒给了母亲,就再也没碰过了,是也不是?”
谢老爷点头,谢夫人也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谢燕娘上前几步,打开那个锦盒,指着里面的金饰道:“有一事,爹爹可能没发现。摄政王大人送来的东西,底下都是有着记号的。”
记号?谢夫人愣了,谢老爷赶紧拿着金饰,又叫人把送去谢蕊彤的锦盒要过来一看,果真底下有着一个小小的记号,若非仔细看,根本不可能看见。但是谢初柔那个锦盒里的东西却没有记号,显然是被人掉了包。“摄政王的东西是一家新开的铺面里买的,听说是个老师傅亲手打造,最喜欢在物件上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好跟徒弟们分清楚了。”
谢燕娘这话,无疑是撇清了所有的关系。说是谢老爷没注意,其实她压根就没打算告诉他们。谢燕娘留着这一手真是妙,不管是谁把金饰掉包,想把脏水泼到她身上来,也跟自己无关了。谢老爷面上像是被人隔空打了一巴掌,一阵红一阵白。他的目光来回在谢夫人和曾姨娘身上打转,毕竟谢初柔根本离不开院子,身边人也不可能离府,想要掉包,那是不可能的事。曾姨娘要出府也不容易,谢夫人可就不一样了。谢老爷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好不容易跟谢燕娘亲近了几分,她也愿意把好东西跟两个姐姐分享,谁知道被这个蠢妇给搅黄了。如今谢燕娘被寒了心,以后再拉近关系,那就难了!谢老爷憋红了一张脸,打发曾姨娘走了,亲自送谢燕娘出了院子:“没想到好好一件喜事,却闹成这样,是你母亲管家不力。”
谢燕娘自然没有多说什么,接下来也没她什么事了,施施然回去了院落。雪菱还愤愤不平:“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听信别人的话,一开始就怀疑姑娘的东西是假的!”
谢燕娘早就看清楚谢老爷是什么人了,这才有所防备。不过谢夫人会做这样的蠢事,可见府里的开支太大,怕是入不敷出了。谢老爷入了那么多的货源,一时之间不可能都卖出去,银钱回流得慢,府里吃紧,谢夫人那点体己钱就算全贴进去,也补不上这个大窟窿。估计也是如此,谢夫人又是喜欢硬撑,一点都不愿意服输的性子,肯定不会跟谢老爷诉苦。到头来,苦的就是她自己了。而且就算诉苦也没用,谢老爷没管家,不知道柴米贵,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是谢夫人开这个口,他只会觉得谢夫人管家不利,到时候府里的大权指不定让曾姨娘捏着,这是谢夫人的骄傲所不允许的。谢初柔是唯恐天下不乱,硬是挑起事端来。不过幸好这个二姐发现得早,要不然倒霉的就是她了。谢燕娘却有些遗憾,若是谢初柔发现晚了,这出戏就要精彩得多了。第二天醒来,她只听说谢夫人被谢老爷训斥了一通,原本想夺了谢夫人的管家权,谁知道后来搁下了。曾姨娘还以为能得点甜头,虽知道谢老爷前脚才答应让她管家,后脚却没了动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空欢喜了一场。雪雁叽叽喳喳把打听来的事一一道来:“青岚园换了两套茶具,说是不小心摔坏的。库房的婆子却不让拿新的,府里支出吃紧,让曾姨娘拿钱去买。”
谢燕娘勾了勾嘴角,不过是谢夫人打压曾姨娘的手段罢了,府里再怎么吃紧,也不至于一套新茶具也买不起。雪雁又道:“西边的院子好几个婆子进进出出,从库房里那了不少药材。奴婢好不容易跟一个嘴松的婆子口里打听到,拿出去的都是上好的百年人参!”
闻言,谢燕娘坐直身,叹了口气:“看来张姨娘是熬到头了,快要熬不住了。”
恰恰在谢初柔正要出门子的时候,张姨娘却要不好了,若是就这么没了,一个妾还不至于让谢初柔守孝,但也不是什么好兆头。要是推迟些时日,方家不乐意了,谢老爷可就要愁坏了。思前想后,也只能先吊着张姨娘的命,让她撑上几天,好歹让谢初柔顺顺利利地嫁到方家去。“二姑娘让人开院门,说是要去陪张姨娘,守门的婆子费了一番力气才拦下来的。”
雪菱叹气,生母就要不行了,做女儿的连见最后一面都不行,听着实在让人难受。“二姐哪里是担心张姨娘,不过是想着嫁入方家还有没转机。”
谢燕娘冷笑,只要出了院子,谢初柔总能想法子摆脱这种不受控制的局面。雪菱一惊,接着却是心凉了。“先是陪着张姨娘,再是人没了,她就得守灵,接着可能还跟去下葬叩拜,还能离开谢府。”
谢燕娘吁了口气,不是她把谢初柔想得太糟糕,而是不能想得太好。张姨娘教导下的谢初柔确实比谢蕊彤心眼要多,却也太多了。满腹的算计,连生母也不放过。若非有这样的心思,当初谢初柔的举人夫君又如何能步步高升?少不得她这个贤内助懂得做人,长袖善舞,替自家夫君谋划了不少。“让人把这事透露给夫人,可不能让二姐得逞了。”
若是谢初柔得了势,对谢燕娘来说就是大大的不利了。比起谢蕊彤,她更是忌惮这个庶出的二姐。谢夫人很快多派了两个婆子来守着,又让人来传话,说是张姨娘的急病会传人,叫谢初柔安心在院子里替张姨娘祈福就是了。谢初柔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已经说动了谢老爷,就差他点头了。可惜临门一脚,却叫谢夫人给就搅黄了!身边的嬷嬷还一直紧紧跟着她,就是谢初柔去如厕也不例外,生怕跟丢了,站在门外等着。真是一点错漏都不给她留下,晚上甚至有人在外间值夜,院子里还有轮流守门的婆子,说是牢狱也不为过。谢初柔看着窗外绰绰人影,知道这回自己是逃不过了。她双手握成拳,只要自己离开谢府,笼络住方大人的心,谁说以后就不能风风光光的?谢初柔是认了命,却不打算就这样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