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便是铲除异己,首当其冲的便是阮景昕。谢燕娘担忧地看向他的侧脸,阮景昕没有戴上面具,用灰尘抹了把脸,就像外面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的老百姓一样,出色的五官被隐藏在脏污之下,平平凡凡的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力。“决不能让十五王爷得逞,不然大人就要危险了。”
阮景昕侧过脸对她笑笑道:“我们进城是一对普通的小夫妻,娘子该叫我什么,可不能叫人看出破绽来?”
谢燕娘怔了怔,小脸埋在他的肩窝轻声唤道:“老爷?夫君?郎君?”
“娘子随意就好,”阮景昕背着她在街上走了一圈,四处张望,就如同是第一次进京中的乡下土包子。他转悠了很久,在旁人看来或许犹豫着住店都太贵了,最后绕到了一间小巷里小小的客栈。客栈虽小,却五脏俱全,谢燕娘进去后看着干干净净的小店,小二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大堂里坐满了客人,可见这客栈位置偏不好找,却是口碑好有不少回头客。阮景昕进去后对小二直接说道:“我要一间大房,东南向的最好,让我娘子能住得舒服些。”
他特意改变了声线,听起来低沉粗犷。小二眼神微动,很快恢复如初:“客人来得对了,店里正好有一间东南向的客房,小的这就带客官上去瞧瞧。”
阮景昕点了点头,跟在小二的后头上了二楼,后面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奇怪有人会特意要东南向的房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不过笑笑,他们很快就抛诸脑后。小二带着两人走到二楼角落的房间,推门进了去。带上房门,小二拧开床榻下的机关,顿时出现一道暗门。他欠身行礼,立刻退后三丈。阮景昕朝店小二微微颔首,背着谢燕娘踏了进去,暗门很快关上。谢燕娘一惊,阮景昕轻声安抚她道:“别担心,这客栈是我的地方,平日是由云章亲自打理。”
果不其然,通过暗道走到一间暗室里,掌柜早已等候在侧:“大人,十五王爷带着侧妃到宫中向太后娘娘请安,皇上正好在太后那里,侧妃身边伺候的丫鬟突然发难,用匕首挟持幼帝。可惜这个消息传出来后,宫门封锁,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消息也传递不出来了。”
阮景昕皱眉,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大致上我已经知晓了,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是,”掌柜始终低着头,没看阮景昕背上的谢燕娘一眼。能让摄政王亲自背着的,除了王妃还能有谁?掌柜又问:“大人是打算进宫营救皇上吗?以小人之见,十五王爷有备而去,那些丫鬟训练有素,显然不是匆忙从府外采买回来的。可不等着两人相争,大人再得渔人之利?”
谢燕娘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个掌柜瞧着慈眉善目,一出口却是一肚子的坏水,这是怂恿阮景昕隔岸观火,等适当的时机再插手坏了龙志宇的好事吗?她又看向阮景昕,等着他的表态。只是他似乎对那高高在上的皇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沉吟片刻才道:“在京中还留下多少人?”
“不足五十人,加上王府的,约莫一百人左右。”
掌柜是康云章的得力助手,对京中的人手是心里有数。这么少的人手,不可能跟龙志宇硬碰硬。“准备热汤,让我们先洗漱,等会去见一个人再做定夺。”
掌柜闻言,马上退下去亲自吩咐了。谢燕娘疑惑:“我们要去见谁?”
阮景昕眯起眼笑道:“先帝的姐姐,庆国的长公主。”
这位长公主谢燕娘曾有耳闻,只是深居简出,极少在人前出现,渐渐被淡忘了。如今被阮景昕提起来,她不由一愣:“夫君打算找长公主帮忙,进宫去救皇上?只是长公主如今依旧袖手旁观,似乎并不想掺和到此事里。”
连幼帝登基的时候,这位长公主都没有出现,足见对皇家的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听说长公主的驸马骠骑将军战死的时候,留下一个遗腹子。可惜这个女儿一出生就体弱多病,几乎是被一车车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如今只怕已经及笄,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哪怕是一面。太医说是不能见风,院子内外都有成群的丫鬟嬷嬷守着,还有女侍卫日夜寻访,除了长公主谁也不能进去。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也是上辈子龙志宇忧心拉拢这个长公主,带着她要去见长公主最珍视的女儿,谁知道被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挡在看院门。长公主更是毫不客气,让女侍卫把龙志宇送出去,再也不让他进门。为此龙志宇心怀不忿,只怕刚登基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拿这个长公主开刀!以十五王爷睚眦必报的性子,会放过长公主才怪!“皇上登基的时候,已经封了长公主的女儿为蕙兰郡主,有意拉拢,可惜这位长公主只让嬷嬷去宫里谢恩。”
阮景昕也是皱眉,长公主看着油盐不进的模样,要如何才能让她答应帮忙送自己进宫?“先帝一次醉酒的时候曾说,他这个姐姐最是难打动。金钱、权力,对她来说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为今之计,也只能从蕙兰郡主身上下手了。分别洗漱后,谢燕娘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裙,就见阮景昕捧着一个锦盒走来:“这是难得的天山雪莲,对身子骨虚弱的人尤为有效。”
他只希望这个少见的药材能稍微打动长公主,尽管希望不大,好歹不会惹怒长公主。谢燕娘戴上门面纱,安慰阮景昕道:“夫君不必忧心,若是不行,便让我试一试。”
“哦,娘子有什么好主意?”
阮景昕好奇地看向她,就见谢燕娘接过他手上的面具,替自己戴上。“听说长公主擅棋,我恰好背下了不少孤本棋谱,或许能让长公主亲切几分?”
谢燕娘也不确定,不过总要试试才知道。阮景昕瞥向她,笑道:“没想到娘子这般博学,连对棋子也别有一番见识?”
谢燕娘低下头,深知自己这话实在有些没说服力。毕竟她从小生活在南方的镇子,生活拮据,如何能接触孤本?谢府虽然富裕,谢老爷也喜欢附庸风雅,但是真的花大价钱去买一本没有作用的孤本,却也是不能够的。谢燕娘被接回谢家后,又没怎么出门,余下的时日便是在摄政王的温泉庄子里。庄子上的书房不过是些游记和四书五经,却没什么棋艺的孤本在,她又到底从哪里看过?谢燕娘哪能告诉阮景昕,当年她在王府里被龙志宇伤得很了,便有几天喘口气,躺在床榻上实在无聊得紧,便打发人四处搜罗些孤本,对着棋谱自己玩一玩好打发时间。不知不觉的,她记下的棋谱便越来越多。没想到有一天,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如今或许能派上用场。谢燕娘看着阮景昕,开玩笑地道:“若是我说,是上辈子看过的孤本,夫君会信吗?”
“上辈子,还是郦儿的时候吗?”
阮景昕摇摇头,那只山猫分明是山林中野生的,哪里是家用的小东西,哪能看见什么孤本?跟着自己流离颠沛,连吃食都不够,每天打打杀杀,保命已是不易,哪有孤本这样风雅的东西在身边?不过谢燕娘暂时没说,只怕是有内情的,阮景昕也不想逼得太紧:“不论如何,娘子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谢燕娘感激地瞥了他一眼,跟龙志宇那段记忆,实在让她恶心得根本不想说出口。或许有一天,她会对阮景昕坦白,却并不是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