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洛染便将小女孩叫了起来，去了医院。排队，挂号，等待的时间花去了一个小时。等候看诊又花去一个多小时，等看到医生已经是九点多了。“王医生，我女儿的病最近好像更严重了，尤其是这二个月，经常会跟我说心口难受，我看着她喘不过气，小脸憋得发白，我……”她越说越急，紧搂着怀中的小女孩，看着对面那位五十出头慈眉善目的儿科主任。主任看了她怀中脸色苍白身形瘦弱的小姑娘一眼，也是一脸严肃，“这个孩子的病，你上次来我就跟你说过了。先天性心脏病，必须马上动手术。这孩子的病情还比较严重，多拖一天都会多一分危险。依我们这里的医疗水平，儿科这种手术还是有风险啊，你最好带孩子去更好的医院。”
说到这里，主任的脸色也凝重了许多，“这孩子是我的病人，作为她的主治医师，我才坦白的跟你这么说，我的话你一定要听进去，想彻底治好孩子最好去大医院做这个手术。钱是贵点，但是成功率高很多。对孩子好。”
“是，是，您上次就说过我知道。”
洛染慌忙道，“您说的话我回去也考虑了。我也想马上给孩子动手术，可这么多医院，我也是一头雾水，所以我今天来问问您，您知道哪里的医院做这种手术最好吗？”
“这个……”主任扶了扶眼镜，皱眉想了一会，“据我所知，医疗水平最好的是龙城的医院。听说那里有个帝国医院，聚集了不少国内各方面的专家。不过听说那是个私人医院，想必你们这样的也进不去。”
听到这里，洛染的心尖已经被狠狠的戳了一下。正走神，又听主任道：“去不了那边你们去B城也不错。那里的省立儿童医院在全国都很有名气。这种手术他们应该也非常有把握。”
洛染一惊，慌忙跟着问：“B城的医院真的也可以吗？不比帝国医院差吗？”
她不想去那个地方，可如果真的只有那里能治好孩子的病，她也只能回去。主任听了她的追问，微微笑了笑，“话倒不是这么说的。我的意思是，你们进不去那个医院。他们那里是为有钱人服务的。不过，你也别把心思放这上面，我就是随口说说。那边的情况我并不是很了解，只是听过那边的名气很大。才随口带了出来。B城的儿科我还算有点了解。前年我还去那边学习过。你女儿的病应该没多大问题的。你放心去。”
“真的？”
洛染终于露出了一点喜色。主任看了看孩子，神色更放松了一些，“你先带孩子去看看吧。看过了再说。今天我给你开点药，缓解一下孩子的病情。你别耽搁时间了，家里能安排的过来就尽早带孩子去。”
“好，谢谢王主任。我这就准备一下带孩子过去。”
洛染立即道。王主任没再说什么，低头写起了病例。写好后，他才将就诊卡递给了洛染。洛染接过就诊卡，谢过医生抱着孩子离开了医院。她也没有多耽搁时间，离开医院的第二天就带着孩子去了B城。没有钱坐飞机，便赶了火车，坐了二天二夜才到。找了旅店，安顿好孩子，她自己已是疲惫不堪，脸色甚至比孩子的脸色还要不好。“妈妈……”靠在床头休息的女儿小芙爬了过来，瘦弱的小手抓住了洛染搁在腿上的手，“妈妈，对不起。”
孩子才三岁，不会表达很复杂的意思。但是每次，洛染带她看病之后，她都会说一声对不起。她幼小的心里也在自责自己的病给妈妈带来的负担。而每一次，洛染听到这一声对不起就会鼻尖发酸。“小芙乖，妈妈没事。”
她将女儿抱起，放在自己腿上亲了亲她那一脸病容的小脸蛋后又将她放在了床上。“先吃饭，吃完了饭还要吃药。小芙的病好了，妈妈也就好了。”
三年前离开龙城的时候，她除了自己和孩子随身必须的东西之外什么都没带。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小宝贝。与她而言，女儿就是她的一切。只要女儿的病能好，她也就好了。放下女儿后，揉了揉腰痛难忍的腰，洛染才站起来把刚刚从外面带回来的盒饭取出来让孩子趁热让孩子吃了。小芙是个很懂事的女孩，虽然年纪很小，但是从懂事起就看着妈妈为她的病操心，所以她比一般的小朋友懂事，能自己做的事情基本不要妈妈伸手帮忙。看着孩子认真吃饭的样子，洛染欣慰的笑了笑，伸手在女儿细软的发丝上轻抚了一把后才转过来打开自己的盒饭。一份盒饭她也只吃了一半便吃不下去了。收拾了好了餐盒，她便开始给小芙准备起了等下要吃的药。药有好几种，每一种之间有的需要间隔一定的时间。这些洛染都牢记与心，绝不会弄错。只是每次看着这一把药片胶囊，她的心也似刀绞一般的疼起来。小芙是四个月查出来的这个病，之前她就时常生病，却查不出病因，县里的医生只说孩子体质不好容易生病。所以每次挂了挂吊水之后病情缓和也就算了。直到四个月前，小芙因为咳嗽转肺炎太严重县医院已经看不好了，才转到市里的医院。医生做了全面的检查才查出来是先天性心脏病。那时候，洛染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一直以为孩子只是体弱的她根本没料到会是如此严重的疾病。那几天洛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每天都强打着精神照顾因为肺炎入院的小芙，半夜里却时常对着孩子苍白的脸落泪。有一次，甚至还因为体力不支昏倒在病房里。那时候的她，第一次有了一种已经支持不下去的感觉。这三年，再苦再难，她都觉得有着小芙的陪伴她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可现在，小芙……她不敢去想小芙如果不再了她会怎样。那是她的生命，小芙没了，她也就没了。把最后一种药给女儿喂下去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了。小芙睡着之后，洛染才拿出了手机。她的号码已经换了，之前那些联系的人她也没再往里面存。不过有些人的号码她是不会忘的。除了那个人，还有乐童。乐童的号码她能记得。这是洛染三年来第一次跟乐童联系。而这一次，她有求于她。第一次打过去，那边没接就直接挂了。洛染看着手机屏幕想了想，便直接给那边发了个短信。短信发出去不到一分钟，乐童的电话就进来了。“染染，是你吗？”
电话一接听，乐童就在那边激动的大叫起来。再次听到好友的声音，洛染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紧紧捏着电话，深吸了几口气她才缓缓开口：“是我。童童，你好吗？”
“不好，不好……”乐童那边已经带出了哭腔，紧跟着连问都没问洛染找她干什么，便直接道：“你在哪？染染，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啊？”
洛染沉默了一会，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的眼眸看了看床上睡着安稳的孩子，许久才道：“我在B城，童童，我有事求你帮忙。”
……第二天，焦急赶来的乐童便在这间小旅店里见到了洛染。一进门，看见洛染，她的眼泪就刷的下来了。“染染，你怎么成这样了？你……”眼前这个女人还是她的好朋友洛染吗？不，她根本不相信这个女人是洛染。这个女人瘦目测一下不会超过80斤，记忆中饱满的苹果腮也没了，双颊凹陷，脸上肌肤不但粗糙而且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病色。她还扎着和以前一样的马尾，不过那头发却再不如以前黑亮有光泽，而是干枯毛糙。洛染今年才26岁，可眼前这个女人看上去却让人觉得她有36岁。衰老，疲惫，除了那双眼睛还有点往日的光彩之外，她从头到脚没有任何一点洛染的影子。“染染，染染……”乐童执拗的喊着洛染的名字，疾步走进去，紧紧的抱住了她，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