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军武区的那六年间,他手上早已不知道染上多少亡者鲜血。那些血煞气,那些恐怖杀意,都是从一次又一次渗人的杀戮中练就而得!生于安逸中的凡人,哪里有资本与这般杀戮之神对抗?可当所有血煞气息尽数灌注于古典长袍老者身上后,老者依旧是如泰山般屹立于狂风暴雨之中。静如磐石,便是对此时老者唯一形容词!莫寒瞳孔中染过惊愕。就算是神门无数天才,都不知被这股气势压倒了多少。可如今,一个凡人竟能如无事一般!莫寒脸上掠过一抹杀意,他化作暴风雨中的一抹闪电,袭杀向老者。这一秒钟,莫寒黑皮手套所捏紧的拳头在狂风中擦过层层恐怖气爆声响,朝着老者半驼背的脸颊砸去。对方不过是年过九旬的老者,又能有何你能耐与自己对抗?莫寒深知,仅仅这一拳砸下,胜负便已注定。他心中已然想好,若是老者闪躲不及,他会刻意控制住自己,免得伤及老人。但此刻,半驼背的任天鸿没有半分闪躲,就像是在迎接着对方进攻一般。这是寻死吗?在莫寒即将想收手时,老者手臂动了。雨幕之中,那苍老的双臂缓缓于半空中勾勒出太极模样。莫寒那挥出的右臂被老者手掌盘上,他只觉这一拳似是完全打入一阵阵棉花中一般。这般无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莫寒瞳孔再度猛缩,他脸色因耻辱变得有些暴怒,整个右臂膀猛然便要用力震去。这一震只要发力出来,老者便会彻底摔倒!任天鸿面不改色,右掌猛然间顺着莫寒右臂划至拳头处,转瞬间捏住那只拳头。“轰!”
莫寒只感觉一阵重力随即从自己拳头处传遍浑身上下,整个人向后重重数步,甚至一个踉跄摔倒于泥泞雨水之中。努力挣扎着起身,莫寒赫然发现嘴角已有血渍流淌。浑身泥土混杂雨水的可怜模样,更像是在嘲讽着莫寒自身一般!两招间,老者任天鸿四两拨千斤,便已破除掉所有莫寒强势进攻,转瞬间将莫寒所有蛮力化作内力,攻入其五脏六腑之中。莫寒今生来第一次,输在一个凡人,还是一个年过九旬的老者手下!雨水从莫寒那张恨意脸颊上流淌下,似是不甘的血泪。彳于着身体,莫寒步步走到老者面前,低下头来,咬紧牙关:“是我输了,任君差遣,在所不辞!”
尽管,莫寒未用尽全力,他只用凡人力量与其对抗。但,输了就是输了,成王败寇永远是武者真谛。街道一侧阴影之中,任丘见到这般场景,不禁桀笑起来:“任毅认的这是什么狗屁师傅,连一个马上要老死的狗东西都打不过!”
“我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赵家去,任家,你们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
夜色雨幕间,任丘身影悄然消失于黑暗之中。另一边,任航久睡未眠,与自己亲儿子的对骂恍如梦魇萦绕耳畔。他起身步步走出武馆,赫然看到眼前莫寒与任天鸿雨中对战的惊愕景象。“这……”任航瞳孔骤然猛缩,他的心在颤抖。那日医生已说过,任天鸿年数已高,寿命没多久了,切不可剧烈运动。可如今再提武艺,岂不是等于自寻死路!任航刚想冲出去,他猛然发现任天鸿看向莫寒的目光。那是年暮之人眼中最终的余晖。若是此时自己上前打扰,岂不是等于灭掉这最后完美的黄昏……任航停住了脚步,他复杂目光望向这个年迈的父亲,咬紧牙喃喃道:“父亲,你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雨幕之中,老者任天鸿俯视着莫寒,空灵声音忽然响起:“小友,你可知,你为何会输?”
“你招招紧逼,如入无人之境,但唯独差了一点——”莫寒低下头,双拳死死攥紧,咬牙模样:“还请示下。”
老者凝神看向莫寒,一字一顿言道:“心境,方为武者之本。”
“若不能体会人世间千情百态,若不能站于凡人视角望尽世态炎凉……”“纵使为神,不过只是一具空囊躯壳而已。”
莫寒微微低头,深思老者话语。“我已胜,你便要听我一事。”
任天鸿忽然转过头,一双眼眸死死盯向莫寒,带起无尽执念。莫寒与老者对视,一字一顿说道:“请说,我必依照诺言!”
面前,任天鸿深吸一口气,暴雨下老者眼眸变得深邃起来:“振兴任家,传承太极。”
这八字一出,莫寒瞳孔猛缩。莫寒本以为,任天鸿会让他带着任毅滚出任家。可他为何……“怎么,你不愿吗?”
“我愿意,只是……”“那我要你向这苍天,立下血誓!”
莫寒惊愕住,他不知为何老者竟会如此执念。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莫寒深吸一口气,他咬破手指,任由鲜血混杂雨水肆意流淌,一字一顿冲天发誓:“我莫寒以血为誓,必将今日所许诺之事做到!”
“若有违背,今后天地为谴,必将挫骨扬灰形神俱焚!”
此间话语铿锵有力,彻底回荡于整个街道之中。“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刹那间,任天鸿似是释怀般,转过身望向那雷雨天空,那张洒尽雨水的脸颊上染上最后满意笑颜:“太极武法,尽在我房间抽屉中,今后交由你来保管。”
“任家有叛徒,将武法泄露出去,才会使得任家武馆落魄成如今这般模样。”
“我用尽六年时光,完善太极武法,愿你能重塑任家光芒。”
莫寒沉默无言,听着任天鸿的沧桑声音。这时候,老者忽然再度长笑出声,最后感叹话语回荡于天地之间:“天为棺盖,地为棺板,风雨为乐曲……”“葬身于此,我死而无憾!”
听到此言,莫寒瞬间惊愕,他猛的抬起头看向这老者背影。这一刻,老者却已原地不动,似是散去此生黄昏最后一抹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