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
魏三走上前，从地上捡起比石头还硬的馒头，手指捏了捏，“你，好大的官威。”
“你是什么人？”
逞凶的官兵质问道。“要你命的人。”
魏三把馒头放入口中，味同嚼蜡，硬生生吞下了肚，“老伯，不打紧吧。”
“不打紧，青年人你赶紧跑吧。”
他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又是一大口鲜血咳出，几近昏死。而数十官兵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围了上来，“大胆刁民，竟敢在放粥处胡作非为。”
“有么？”
魏三反问道。“请问，这位官兵大人，我所犯何罪？”
“又请问，按大明律法该如何处决？”
魏三的言论让逞凶官兵沉默，见他衣裳华丽，不像饥民，不知如何应对。“杜大人，想来这位小爷只是无心之举，放粥时间到了，还请您主持大局。”
“来人，把这闹事的女人和老汉扣押至知府牢狱。”
在魏三的注目下，女孩和老伯皆被押扣离开，“记住，不受规矩的人，不发赈灾粮粥。”
魏三静静的看着，排在队伍的后头，等待发粥。烈阳之下，有十个热气腾腾的木桶从帐篷内抬出，而刚才发生的小插曲也被饥民抛至脑后，没有人会在意那女人与老汉的死活。十个木桶抬出来之后，一股浓郁的酸臭味道涌出，空气中，伴随着发酵作呕的气息，灾民们开始排好队。“这东西能吃么？”
一位新入城的饥民捏着鼻子作呕。而发放赈灾粮粥的负责人则是冷笑，“陕西已经三年颗粒无收，就算是给你们拿出数年之前的小米熬粥也是天大的恩赐。”
“不想吃，可以不吃。”
随即，他一口口水吐在赈灾粮粥里，拿着木棍搅拌。“这粥不能喝，会喝死人的。”
“王八蛋，按照大明律赈灾粮粥必须要达到可以锅中插筷而不到的程度，这恶臭粮粥与清水无二，底层的小米也是被雨淋湿的霉米所煮。”
“给我们放粮，我要不要赈灾粮粥，给我们放粮。”
几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愤怒的呼喊，“你们这些狗官，总有一天会有人制裁你们的。”
“别扯了，给你们熬粥喝你们才有，不给你们喝，连树皮也不会有。”
“兄弟们，进去抢粮。”
人群中，有几个汉子对视，显然是有备而来。魏三不动声色，潜藏在人群之中，一共二十三人，全部带有武器，除了四个表情狠厉之外，剩余之人虽然手握武器，但也很紧张。“抢！”
领头一名体型精瘦的男子从背后抽出一把砍菜刀，便冲向粮粥帐篷，“我们只要米，不想伤及无辜。”
“抢粮？”
一官兵抽出怀刀，他万万没想到这些胆小的饥民中竟然会藏匿着悍匪，平日里欺负一下小老百姓在行，但真刀子动起手来，心中发毛。同样，这也是魏三万万没想到的。随着，二十多饥民掏出武器，三十余官兵竟然怂了。“大爷的，今天就是把脑袋丢在这里，也要分上一斗米食，各位逃难的百姓，陕西已有农民军，今日我吴江便在这延安赈灾粮仓帐篷处起义，凡是追随者，分粮食一袋，延安知府尚未发放粮食，我们推平知府，然后投奔陕西追随大军北上。”
精瘦男子名为吴江，原本属于延安驿站驿卒，与李自成的命运差不多，因无力偿还豪绅文举人的债，他曾被戴上枷锁严刑拷打，后来在穷伙伴的帮助下，杀死文举人，不同李自成的是，他没有参军，也未曾杀人，只想讨要一口粮食，奈何命运弄人，延安知府连人影都见不着，所谓的赈灾也是由四大粮行负责。商人，无利不起早，对待这些穷酸饥民，甚至不如一条畜生来的有价值。无疑，饿到忍无可忍的他还是决定反了。带着同乡发小思考决策，最后选定就在延安揭竿起义，带动饥民效仿李自成投奔闯王高迎祥。若他所料，这些官兵除了会压榨百姓之外，一无是处，几把柴刀就把他们给唬住了。“我们只要粮食！”
吴江领头怒喝，高举一块红布，“百姓们，大家一起冲，劫下赈粮仓，在抢延安府。”
“反了！”
“真的反了。”
一个木桶被人踢翻，散发着恶臭味的粮粥洒在地上，受到刺激的民众通通一拥而上。十个粥桶，全部踢翻在地，滚烫的粥水在地上流淌，三十名官兵面色发白，而祈雨粮行的管家丢下这个烂摊子带上仆人跑路，只怕祸及萧墙，整个粮行被饥民端掉。就在二十余男子冲至帐篷处，一道身影拦住他们的去路，挡在大门前。“各位，莫要在前行，前行者以大明律抢劫官粮定罪，处斩首之罚。”
魏三告诫道。“让开，我不想动你。”
吴江蹙着眉头，他对这个身着华丽的青年人有些不错的看法。如果不是为了煽动民众夺粮，就在官兵欺压老汉之时便要暴起反抗。“这些贪官恶商都该死。”
吴江激愤道，“如果不让开，休怪我等不客气。”
“他们，的确该死。”
魏三很认可，但是并没有让开。“就算你们冲进帐篷，得到的也是酸臭霉米，并不能食。”
魏三冷声道，“现在，放下手中的武器，我可以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我等已起义，就算此处没有粮食，延安知府必有存粮。”
吴江坚持道。“看来，你反意以决，那便动手吧。”
魏三闭上眼睛，挡在大门前不动如山。“让开！”
“不要逼我杀你。”
魏三岿然不动，如老僧如定，吴江身旁一男子怒色道，“大哥，理他做甚，砍他脑袋便可。”
吴江神色复杂，“别逼我。”
“你非贪官污吏，也非恶商壕绅，何必挡我一众兄弟活命之途。”
吴江质问道。“你说错了。”
魏三睁开眼睛，义正言辞，“官兵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恶商违反规定，朝廷自当定罪。”
“而你等，无知且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