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打电话来时一样,要不是彭昱然存了她的电话号,可能都不知道是谁发过来的。他依旧不知道江汶把自己叫去射击场干什么,也许是让他欣赏一下空军司令的枪法?话说回来,原来黑马大厦还有射击场呢?他一边散步似的往黑马大厦走,脑子一边胡思乱想,也对啊,黑马大厦是816部队的军事堡垒,所有的宪兵,甚至有的文员都有配枪,怎么可能没有射击场呢。可彭昱然从来没去过也没问过,他觉得那东西散发着黑色的杀气,总是敬而远之。他大概永远都没办法上战场,老狮子不也说过他话多,会是战场上死的最快的那种兵么。战场上死的最快的兵是哪种?通讯兵吗?也可能是被俘的兵。说来说去自己还是一开战就会被拉出去斩首示众的角色,真没意思。***射击场门口站岗的宪兵给了彭昱然一副隔音耳罩,就把他送了进去。具体是怎么送的,他背着身看不到,但看力度,自己应该是被踹进来的,他表示很委屈。江汶举着一把手枪,一看就是标准举枪姿势,毫不费力地连开三枪,全都打在那边人形板子的脑袋上。她头上带着一个黑色的棒球帽,彭昱然看的莫名其妙。“去找你们首长了?”
她头也不回的问。“什么?”
彭昱然一个字也听不到,只看到江汶的嘴动了动。江汶把手枪放在桌子上,伸手把自己耳罩摘掉,又摘掉他的。“我问你,是不是去找严建国了啊?”
彭昱然总觉得这语气三分像质问小三,七分像哄骗幼儿园小朋友。他点点头,摆弄桌子上的手枪。那东西遍体黑色,彭昱然拿起来才知道原来就算是手枪也这么重。江汶问:“第一次碰枪?”
彭昱然又点头,他把手枪举起来,瞄了瞄人形板子。板子脑袋上的三个弹孔清晰无比,正巧像是那人的眼睛和鼻子。“开一枪?”
江汶说。话音没落,手枪就开火了,“砰”的一声巨响,子弹打在板子旁边的墙壁上,像是嵌在里面了。手枪的枪孔冒着烟,彭昱然的耳朵嗡嗡的响。“走走走……走火了。”
他吓得满脑子汗。江汶把他手里的枪拿回去,重新上了弹夹。“对不起啊,江姨。”
彭昱然说。江汶没说话,拿出一张绣了花的手绢擦那把手枪,仔仔细细,把每一寸都擦了个遍。突然,她抬起头,说道:“这座城市,要热闹起来了。”
“什么?”
彭昱然没太明白。“彭昱然少尉,你得时刻记住,你是个军人。”
彭少尉点头如捣蒜:“我记着呢,记着呢。”
“军人的天职就是遵守命令。”
她说,“现在那些反对控光计划的人依旧堵在黑马大厦的门口不肯离开。”
“我知道。”
彭昱然透过几块小窗户看楼下,依旧人山人海,“我是从后门溜进来的。”
“该解决一下这个事情了。”
“怎么解决?”
江汶忽然把那把手枪塞到他腰间:“从现在开始,你有配枪了,申请我之后再帮你弄,先拿着。”
“不不不。”
彭昱然慌了,“江姨,你这不属于先斩后奏吗,我不想上军事法庭。”
江汶沉默了很长时间,只看着男生的眼睛,看的他发毛。彭昱然问:“江姨,要……要做什么?”
“我们不能对民众开枪,不能对天开枪,不能恐吓游行队伍。”
“那要怎么让他们离开。”
“先出去吧。”
江汶说着,把彭少尉拉了出去。***夜色依旧浓稠,但黑马大厦门前格外喧嚣。大批示威的人站在黑马大厦的大门口,举着牌子和横幅,高喊着取消“控光计划”。彭昱然万万没想到的是,老狮子也在门口,负着手站在台子上面。彭昱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战神般魁梧的背影,挡在所有人面前。江汶让他在距离大门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下,伸手摘了自己的帽子给他戴上,又压了压帽檐。“把枪掏出来。”
她说。彭昱然照做,沉甸甸的杀人工具握在手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举枪。”
她说。彭昱然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向江汶。“举枪。”
江汶长出了一口气,“瞄准严建国。”
彭少尉懵了,傻站在原地,双手自然下垂,枪几乎都要掉在地上。江汶突然瞪着眼睛,嘶吼:“枪举起来!对准严建国首长!”
按道理她的声音,严建国一定能听到了,可他没有回头,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彭昱然少尉,请服从命令,举枪,射击严建国!”
“可……”彭昱然把下半句话咽了下去,“我不是严首长的兵吗?”
一阵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把他的刘海吹得微微飘起。张冉身着一身肃穆的墨绿色制服,肩扛上尉军衔,一手把他的帽子给自己戴上,另一手抢过他手里的手枪。其实根本不能用抢这个字,如果张冉不拿过来的话,那把手枪可能会掉在地上。她熟练地上膛,然后瞄准那个背影。彭昱然能感觉到张冉的杀气,仿佛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块一米七高的冰块,散发着骇人的冷气。这是什么情况?彭昱然的肾上腺素疯狂被分泌出来,心脏仿佛要从胸口撞开肋骨跳出来似的,大厦外面整齐的口号仿佛成了战歌,成为这场戏剧的BUG。张冉压了压自己的帽檐,枪又抬高了几寸。江汶欲言又止,转身走了。“她不会开枪的,肯定不会的。”
彭昱然跟自己说,“这是一场演习,也许一切都在计划……”枪声强硬地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那颗子弹旋转着撕开空气,飞向严建国。然后,那个魁梧的战神就向前倒去。同时,林识卿将彭昱然扒开,飞奔向首长。身边的宪兵蜂拥而上,将张冉控制起来。彭昱然坐在地上,天地都在转。一切都在旋转。